物华休

岁既晏兮孰华予?

【涣中心】瑶台(1-3)

 



双鸾镜里瑶台雪,任是无情也上头。 

  



01.


  春衫尚薄,高台上凉风一吹,蓝枢不禁打了个哆嗦,立时清醒过来。

  

      金麟台是仙督据处,不允外客带刀兵登堂。他无剑可摸无琴可抚,只得耐着性子作端坐状。一个时辰里喝了三回茶,吃了四道茶点。到最后他连水都不敢再喝,堂上那讲法的东瀛沙门却仍是口若悬河。


  姑苏蓝氏礼佛,云深不知处时常会请高僧住持前来讲法,蓝枢对此从来是能避则避。他倒不是没有耐性的人,对着剑经琴谱钻研整日也是常事,甚至能坐在兰室里听蓝启仁平板无波地讲完半部仙史,独独寻不到佛典的兴味何在。这东瀛沙门的雅言讲得还不甚好,他纵是有心一听,也难听得明白,几番下来更是昏昏欲睡。


  熬过不知多久,蓝枢只觉腿脚都木了。但每当他想挪一挪身子,都能看到静坐在上席的蓝忘机,肩脊端正,神情冷淡。倘不是偶有清风拂鬓,当真不似真人,只如一尊白玉造像。蓝枢甚至疑心他整整一个时辰都未曾动过一下。

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下席又有不动如钟的蓝柯。夹在这两尊金身之间,他都不好意思做倚案之态,唯恐失了自家颜面。


  睁着眼看那晷针又走过一刻,他实是熬不住,在两人间短暂抉择一回,指尖缩进大袖画符:“竟无趣至此。”


  余光瞥见下席案上青光一闪,他微微咳了一声,接着正襟危坐,假作凝神倾听。


  不出片刻,那符纸又落回面前。


  “经典所在之处,即为有佛。当清净心性,免除杂念。”


  居然当真在听!


  蓝枢叹为观止,却仍不罢休。自觉上席蓝忘机并未朝这处看,他又与蓝柯传了一道。不及传出,清风过,那灵符竟翩翩而起。


  少年悚然一惊,立时探身去捉。不防后肩一痛,似有人拿剑鞘敲了一下。开春这几日他已是被蓝忘机敲怕了,下意识缓息凝神,备着挨过漫长的钝痛。只一刹的停滞,他眼见那符纸更朝远处去。


  我身休矣。他心下哀叹。


  上席蓝忘机回头看他,仍旧无甚神色,却似轻轻叹了口气。


  我命消矣。他绝望地闭了眼。


  片刻后又不死心地睁开,想着寻一寻自己那符纸究竟去了何方。却见堂上诸家宗主坐处,蓝曦臣并指抵在鬓侧,指间赫然一张云纹灵符。


  我速速自投六道轮回。他如是想道。

  



  蓝曦臣自然不会去开那符看,不消想他都知蓝枢会说些什么,但少年一脸诸事皆空的神情着实有趣,他有意又不错眼地看了片刻,直看得蓝枢额角冷汗涔涔,低头去研究食盘。又见一张和自己八分相似的脸,琉璃眼里无波无澜,他便知蓝忘机大抵也什么都没有听,只仗着修持上佳,远较蓝枢坐得住,旁人也不觉有异。遂指尖一抹,开了秘阵唤人:“忘机。”


  倘不是先前应了他,蓝忘机今日断不会在金麟台上,此时只淡淡应道:“我当兄长在听。”


  “我着实不通佛理,兴致亦不在此。”蓝曦臣答得轻巧,“倘我当真兴致在此,何不落发出家去?反在堂上做家主?”


  蓝忘机道:“我不见金光善兴致在此。”


  “你道他今日为何专使这沙门讲法与诸人?”蓝曦臣微微一笑,“一则是我姑苏蓝氏在此。二则是先生不在此。无人驳他,便是折我。”


  “念我礼佛,便寻一讲经法师来?”蓝忘机慢慢吐息过一回,“我姑苏蓝氏善琴,他何不寻一乐修来?”


  蓝曦臣只一笑,不置可否。


  “想我宗设清谈茶筵,虽作清谈之名,而席间所论,从除祟至瞭望台,哪一桩不是玄门间实事。”他道,“今日视兰陵,尽是清谈废务,浮文妨要。甚而将这虚语作折人招数。昔时金麟台堂皇气象,何以一落至此!”


  明知身在局中,却仍是坐而观局。蓝忘机叹了口气,正要撤去法障,却听蓝曦臣又低低笑道:“忘机勿动。我今日便是要看座间诸位,你我之外,谁敢当先为一破局。”


  纵是不涉实事的寻常清谈,亦有主客之分。惯例应是主方先行叙理,而后客方反诘,称“作难”,主方再行辩答。一难一答,即称“一番”;再难再答,便是第二番。如此往复,多者可至数十番,直至一方理屈词穷,不能再辩。而眼下这清谈,竟丝毫不给旁人作难之机,只一人长长地讲下去。金光善为仙督,席间诸家自然不欲与兰陵金氏相争。一场清谈,也非要事。虽无人当真细听讲法,却也无人起而驳之。


  那张符纸仍在他指间,翩翩如一只栖落的白蝶。蓝忘机抬头看了一眼,叹道:“兄长。”


  蓝曦臣知他意在说谁,笑道:“玉衡不可。”


  蓝忘机微一皱眉:“为何。”


  “有其心,无其术。他不知佛理,便驳不得人。”蓝曦臣不紧不慢地抿了口面前茶,“是而做不得法内破局。虽说法外破局未尝不可,而今却也不必。”


  蓝忘机道:“何为法外破局。”


  蓝曦臣答他:“朝人下一禁言。”


  忽而一阵寒颤,蓝枢险些当场打出个巨大的喷嚏。


  “忘机啊,我发觉你是年纪越长,越说不得。”蓝曦臣叹道,“而今玉衡只算你半个门下,我只照实一说。不见弟子如何,倒先见含光君作色。”


  蓝忘机心道因着法障,你纵是说他他也听不到,自然无甚反应。面上却只道:“他年纪尚轻。”停了片刻,又道,“换人在一样年纪,也不见智识便胜过他。术不及,或可深修;本心不及,便再难修。”

  



  满座沉沉。忽有人执麈尾叩了一下案角,清响如利刃,将那沙门嗡嗡的讲经声一刀斩断。


  “弟子蓝柯作难。” 


  蓝曦臣不与胞弟再辩,只微微一笑,低声与人赞道:“佳子弟。”




02.


  春气奋发,万物萌长。首日清筵,之后便是百家射猎。依例,当诸家宗主首射,从者随于后。


  兰陵善造弓箭,雕弓横陈红漆案上,又覆锦缎,唯有两端弓弭在外,供人拣选。女侍一人奉一案,迤逦而进。倘有人相中案上长弓,她们便屈膝跪伏,举案齐眉,奉弓与人。大袖下露出一点纤纤的指,削如春葱。


  这些女侍不过二八年纪,衣只绮罗,尽态极妍。春阳正盛,已有香汗微透春衫,动作间掩不住玲珑肌体。只是远远一瞥,已有些年轻子弟面上烧红,低了头去,却又不住地偷眼细看。


  聂怀桑修术不精,向来最怯这般需得家主动手的场合。犹疑半晌,才勉强选中一张轻弓,拈箭上弦,却又迟迟不发,唯恐失了手当众出丑,只朝率众女侍的金光瑶连连摇头,示意他将人赶紧领走,千万不要让自己射第二回。


  金光瑶无奈,心道总得有第一回再说,你当我情愿在此处。他虽穿了身与金家子弟无二的金星雪浪袍,不必似众女一般只着绮罗。那衣裳轻薄,白日一照,堪称艳冶。但金光善命他领诸女为各家宗主奉弓,明摆着视他与弓侍无二,权作观瞻赏玩而已。他都能觉出那些仙门子弟目光在女侍身上流连时,也流连过自己,甚而发出意思不明的嗤笑。


  一声微不可闻的尖啸,聂怀桑终是破罐破摔地松了手。那羽箭不出所料地偏了,未中一物。


  他继兄长聂明玦登聂氏家主之位。射日之征中,赤锋尊威名显赫,蓝枢远在姑苏,都早有耳闻,心下仰慕,只恨未能亲见。今日眼见聂怀桑,原以为与其兄相去不远,未想却是如此模样,不禁大失所望。

  



  “将军逐鹿,不追小兔。”


  觉出聂怀桑尴尬,蓝曦臣笑言道。


  女侍姿容款款,不多时已行至姑苏诸人身前。姑苏蓝氏规矩谨严,士女授受不亲。直视外家女亦属轻薄之举,蓝枢忙低头垂眼,屏息凝神,不敢再出一声。


  锦缎下露弓弭,皆饰珍奇。自然无弓是他使不了的,只思及聂怀桑先前窘况,蓝曦臣微微一叹,随手取了张小弓,免着使人难堪。


  方从茶筵下至围场,他未及更衣,仍是褒衣盛服打扮。金光瑶见状,忙上前为人整顿衣裳。


  无人不知他是娼妓之子,场中皆是高门子弟,面上虽不显,心下却多耻于与此人为伍。见他过来,已有人有意无意地敛衣避开。独蓝曦臣不避,抬手任人动作。


  去岁金光善曾使苏涉离间姑苏,虽说事情未成,其间到底有他一份。算来这是二人事后第一回见面,饶是金光瑶,多少也不免心虚。思量着话端,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。


  蓝曦臣并没有在看他,只遥遥望向远处,似在寻找射猎的目标,一双沉润眼睛里唯有春山。金光瑶替他将大袖一叠一叠挽上去,手下触到人持弓的小臂,坚稳如磐石。“一冬未见音书。不知二哥近来如何?”


  被聂怀桑一发偏箭惊动,山野寂寂,半晌再不见活物影子。蓝曦臣望过片刻,索性将小弓放回漆案,与人闲谈起来。女侍长跪身前,俯首奉案,纱罗下看得到一节节的纤纤脊骨,随吐息微微起伏,仿佛一串半埋肌肤下的珠。


  “还能如何?”示意那少女起身,他回首朝金光瑶一笑,“向来是人间多事。而今敛芳尊协理金麟台,安能不知我?”


  姑苏蓝氏形仪规矩,金光瑶早有耳闻。与人说话时,声勿低,视勿移。满目鲜妍容色,而蓝曦臣只看向他一人。纵然清楚这无非对方的惯常礼节,他仍不由得心底一颤。


  满堂兮美人,忽独与余兮目成。


  “不敢当二哥此言。”人多眼杂,金光善又向来多疑。金光瑶深恐蓝曦臣言语被谁存心传了去,忙笑应道:“只望能为父亲分忧。不敢求有功,但求无过。倒是二哥素日劳累,该多注意身体才是。”


  “惯来如此,倒也无妨。”蓝曦臣微微一叹,“只是去岁家里人着了病,少不得操心些。”


  金光瑶心里一紧,知他大抵说的是蓝忘机重伤之事。但蓝曦臣并未明说,他总不至于上赶着揭穿自己,只换了副担忧神色,道:“现下如何?二哥怎不与我早说?兰陵医药不及仙山,却近蓬莱扶桑,有些方子异于中原,或有使得上的。”


  “早已无碍。”蓝曦臣叹道,“再者,区区家事,怎好烦扰旁人。”


  言下似有他意。金光瑶未及应声,已见蓝曦臣抬手过来,刹那间浑身血都冷了。那一夜他听金家修士报讯,言蓝曦臣夺烈马,空弓弦杀破仙网。而今那漂亮五指堪堪抵着他喉咙,他修为远不及蓝曦臣,对方只要微一使力,便能让他毙命当场,甚至可以不见血。


  蓝曦臣本就身量挺拔,又踏了高履,直如拔群的玉树,容光逼人。常人与他一对,便慑其声容,不敢正视。金光瑶与他相识于落魄,倒不惧他这张脸,反有些惧他胞弟蓝忘机。而蓝曦臣不笑时神似其弟,面上见不出情绪,独独目色如炬。金光瑶几度低头欲避,都被蓝曦臣指节抵着下颌,动作不得。



  

  忽而额角一凉。那只手并没有扼断他的喉咙,只是将他乌帽轻轻抬起些许。


  “天气渐热。”耳边温沉声音道,“倘是有伤,万不能一直掩着。更勿饰粉。适时见风,反好得快些。”


  他方才称人敛芳尊,又称人“协理金麟台”时音声朗朗,众人十之八九都听得分明。此时说得却轻,几近耳语,似是怕他听不清,甚而微微俯下身去。那张世人称羡的脸距自己只有咫尺,饶是金光瑶生于青楼,见惯艳态,都不禁心神一动。


  蓝曦臣神色如常,只如与亲友相叙家常话。旁人视之,只当他也为金光瑶扶正冠冕。如此便显着二人知交亲厚,不至衬得金光瑶形如侍子。


  只片刻,那微凉指尖就撤去了。金光瑶方松下一口气,笑道:“怎敢劳动二哥。”少顷,又道,“早闻泽芜君博闻强识,不想竟连如此小事都分明。还有什么能难住二哥的?”


  女侍款款而过,蓝曦臣并不细看,随意又取一张小弓,翻手间箭已上弦。他不寻标靶,反回头看向金光瑶。


  “世上难事万千。其间又属行路最难。”


  知他欲射,金光瑶朝旁避开几步。“行路有何难?玄门修士或御剑,或作符。千里之遥,须臾便至。纵有山水相隔,总也胜过常人许多。”


  姑苏蓝氏的家主微微一笑。白矢直向碧霄去,一箭射落双鸿鹄。


  “非在山水。”他置弓漆案上,弓弭与案缘敲出一声钝响。“只在人心翻覆间。”



  

  绮罗迤逦远去,鼻端却仍有靡靡的甜香,萦衣不散。多说多错,金光瑶不欲再试探,只默然侍立,不发一语。直待末了,他正随弓侍离开,不防却听身后人缓声道:


  “射日斩温之功,诸家有目共见。金大宗主竟使你作侍子?何以不识人如此!”




03.


  开春练了数日的剑,蓝枢已然要忘记如何使弓。正当他在马背上舒肩张臂,试图寻回些手感时,忽而听到熟悉的人声,隐有笑意:“玉衡。”


  来者不善。他心下一惊,险些从马上一头栽下去。


  蓝曦臣笑道:“虽是见家主,倒也不至行如此大礼。”


  他仍是高冠广衣模样,身边蓝忘机却已换了身骑猎装束,短衣靿靴,袖口束紧。腰侧箭囊中齐齐数枝白羽,一股凛然寒意。


  两尊金身在前,蓝枢有苦不敢言。最后只得朝二人敛衣一礼,垂首道:“弟子蓝枢顽劣,有失颜面。听任责罚。”


  “原还有此事?”蓝曦臣微一扬眉,似是讶然,“玉衡不说,我险些忘了。”


  蓝枢只觉无地自容。好在蓝曦臣并未细究,只道:“现下另有一事。”


  他正恨无事能抵一抵罚,闻言如蒙大赦,忙道:“家主但言。蓝枢定倾力为之!”


  一句话硬是说出了赴汤蹈火的气势,蓝忘机在一旁听着,不由得叹了口气。


  “不必如此。”眼见少年就要长跪而礼,蓝曦臣当即抬手止了,“诸家宗主首射已毕。现下代含光君入内场,从射。”


  蓝枢瞠目结舌:“我……”

  



  百家射猎,常分内外二场。内场是本家子弟,其间又选弱冠上下,修为出挑者;其余的则分赴外场,门生客卿亦在外场。玄门修士何止百千,能在仙督召集的清谈盛会上入场射猎,对大多数人而言已是可望不可即的幸事,更不说入于内场。射猎是先围后猎,内场意味着猎物更多,品类也更高,射者更易得珍奇异兽。而今居世家高位者,不少人都是年少时在射猎内场扬名,而后再立身玄门的。世家子弟暗称其为“龙门”,一过龙门,声名骤增。纵是不过龙门,能入于其中,也是好事。


  按他现下修为,挤进这龙门确然有些勉强。蓝枢梗了半晌,道:“弟子不敏,难堪此任。”忽又念及蓝曦臣说“代含光君”,忙道,“含光君如何不……”


  蓝忘机淡淡道:“我有些累。”


  去岁仙府内乱,蓝忘机代人掌事,之后又是重伤,其间哪里听他一个累字。开春以来他教蓝枢习剑,行止间不见有碍,蓝枢原吊着医修心思,之后也渐渐放了下来。他平日见蓝忘机见得多,也不觉有异,此时见人同蓝曦臣在一处,方觉出他面色不好来。此时又听人说累,心里一紧,顾不得行止规矩,立时去抓他手腕探脉。蓝忘机一怔,未及反应,险些被拿了脉门去。


  蓝曦臣也不多言,只悠悠道:“倘是当真不愿,我便另换旁人了。”


  言语比思理快一步,少年当即道:“我非不愿!”听蓝忘机似又叹了口气,立时有些赧然,踌躇片刻,方道:“弟子修习不精,只恐……只恐失了家主颜面。”


  “不至于此。”蓝曦臣看着他只觉有趣,笑道,“你原是长桑君门下,于剑一门,又师从含光君。纵是失颜面,也是长桑君与含光君的,失不到我头上来。玉衡大可安心。”


  蓝枢腿一软,险些跪倒在蓝忘机面前。耳边听蓝曦臣又道:“先前你含光君射猎时,因着有人冲撞,半道退场,未入三甲,只在其外一名。念你年纪更轻,幼时又不在仙府,错了几年修习,便再折一回。倘玉衡今日未能入于首八名,便不必回仙府了,城外寒山寺抄经去。”


  他说话时不错眼地看着人,似笑又似非笑。蓝枢一时辨不明他是戏言还是作真,挣扎道:“倘我……”


  “《史》云,当断不断,反受其乱。”蓝曦臣淡淡地说,“良机既失,便不可断。断亦无果。玉衡但去。”

  



  知蓝曦臣心意已决,蓝枢深深吐息一回,翻身跃鞍。方欲拨马,却又回首:“含光君当真……”


  “尚有余裕顾我?”蓝忘机无奈道,“当真是心有成竹了。”


TBC.




*白居易《行路难》:

  行路难,难于山,险于水。

  不独人间夫与妻,近代君臣亦如此。

  君不见左纳言,右纳史,朝承恩,暮赐死。

  行路难,不在水,不在山,只在人情反覆间。




  • 我必在三更(含)之内鞭完此篇【。

  • 55555想要拥有评论!金麟台也禁止不给妇女留评论!嘤!

  • 不仅搞蓝还要搞金!搞蓝的快感是清路尘落浊水泥,搞金的快感是牡丹犹开腻水中!(日常暴言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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