物华休

岁既晏兮孰华予?

【姑苏亲情向】明月照我(7)

  • 双璧亲情向。姑苏亲情向。

  • 你湛今日份成就:气走老蓝√




【篇三】天意从来高难问(2)




那惊惶来时如潮水,去时却如利箭,诡异地连一丝余波也无。蓝曦臣正当盛年,修为甚高,又是蓝家的宗主,想去何处原本就不需向任何人报备。


蓝忘机刻意不去想带血的玉箫与长剑,静静听着几名长老讲述事情大略,面上波澜不惊:“可有向别家传讯寻找?”


一名年长修士应道:“并未。宗主无故不归,音讯全无。若是轻易教别家得知,恐生祸端。”


蓝忘机默然。一时欲问“可有问灵”,却又不敢开口。《问灵》是问亡魂的琴音,他怕问不到,更怕问到。片刻犹疑间,已有人替他答了:“问灵无果。”


来人正是蓝翾。山间不知何时又开始落雨,她进来时带了一身潮润的寒气。姑苏蓝氏的琴术自第三代家主蓝翼后名扬玄门,蓝翾名字从羽,是蓝翼一系,亦是女修中的琴术翘楚,甚至与蓝涣蓝湛不分高下。


问灵无果,所问之人可能并未死去,生魂没有离体,也可能是已经魂飞魄散。蓝忘机强抑下又一阵颤栗,淡声道:“好。我知。”


他自外方归,问清事情始末后已是夜深。众人一一行去,最后一名族老离去时肃然道:“虽说现下言此尚早,但时事难料,还望二公子作最下考量。”


蓝忘机下意识应道:“何为最下考量?”


老人不再多言,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而后转身没入茫茫夜色。



 

云深不知处向来秩序井然,宁定如古井,纵是宗主失踪这般大事,也似是掀不起什么波澜,一如什么都没有发生。


他将朔月挂在腰间,执起裂冰,转而朝寒室行去。


寒室仍是他上回见到的样子,整洁干净,却又不是全无人气。茶盏里甚至还有半盏残茶,几只笔搭在砚边,砚中墨色已然干透。案上诸多字纸理得齐整有序,那件华贵的宗主大袍却只随意地搭在折屏上,似是蓝曦臣片刻间便会回来。


蓝忘机静静立了片刻,鬼使神差间,轻声唤道:“兄长。”


没有回应。


本就是重伤初愈,又是夜猎中自远方急归,早已没多少力气。不想回来后又是蓝曦臣失踪的消息,能强撑着站到现在已是不易。他在人前一直无甚神情,似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,实则早已是心下大乱。茫茫间那句“还望二公子作最下考量”又在耳边响起,蓝忘机只觉得心神一震,再回神已是满口腥甜的血,案上雪白字纸溅了一线殷红。


何为最下考量?无非是蓝曦臣已死。


二十多年间他曾与许多人死别,别离前并未想过那就是最后一面。龙胆小筑前与母亲,火烧云深时与父亲,射日之征时与族人与同袍,乱葬岗伏魔洞里与魏婴。


只从未想过有一天这别离也会落在蓝曦臣身上。三年间蓝曦臣每每到静室与他长谈,两人大都是不快而别。时间久了便也习以为常。却不想数日前的那次争执,竟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兄长。


蓝忘机强抑着不朝那不祥的方向想,起手一曲《问灵》。他与蓝曦臣是同胞兄弟,与旁人毕竟不同。族人问不到他们的宗主,他或许可以问到自己的兄长。


一曲终了,仍然没有回应,只有琴弦颤音不止。


他才意识到自己指尖一直在抖。

 



门扉微微一动,蓝启仁从外间进来。蓝忘机急忙起身,不防耳边响起尖锐的蜂鸣,登时眼前一花。蓝启仁见他脸色雪白唇色泛青,显然已是力竭至极,不由得沉了脸色,斥道:“别动!”


说着疾步进去,手按上他后颈,精纯的灵力从大椎处直灌入督脉。


晕眩来势极猛,却又迟迟不散,几乎要冲溃人的神智。蓝忘机一时竟连呼吸都困难,死死攥着心口的衣料,喘过两口气后就是止不住的咳。好容易匀了气息,第一句便是:“先生,兄长……”


蓝启仁不容情地打断他:“噤声。调息。”


一刻钟后,见青年脸色终于缓过来几分,不似先前那般血气全无,蓝启仁方收了手。他几夜未眠,又给蓝忘机输了大量灵力,灯火下尤显出容色憔悴。蓝忘机心里一抽,不敢去正视他,只低低唤了声“先生”,挣开他的扶持,自己勉力坐端了。


蓝启仁微一点头,亦在书案对面坐了,道:“问灵如何?”


他仍是那副严肃板正模样,不见多少安抚之意,若是换在兰室里定能惊起大片昏昏欲睡的少年。蓝忘机反而定下神来,缓缓吐了口气,道:“无果。”


蓝启仁道:“是好事。比起问到。”


心定下来后,蓝忘机方想起那“勿归”的讯息,道:“先生为何不教我回来?”


蓝启仁道:“我是如此说的。你听了吗?”


蓝忘机抿了抿发白的唇,没有应声。心下却已经隐隐有了些猜测,只这猜测让他遍体生寒,不由得攥紧了袖口,掌心一片湿凉的冷汗。


蓝启仁淡淡道:“前几日你出山夜猎,我便教你带些年纪轻的子弟门生。本意一来免着你独自在外遭了不测,二来你有旧事在先,虽说现下三年禁闭已毕,到底难以服人。少年人你能镇得住,换了年纪长的,不一定听你的。而后曦臣失踪,我疑心是族内有人下暗手。你若是听了我言,在外不归,便是要挟。那些孩子的父兄家人,不少是我姑苏蓝氏的高位宗亲。倘是他们中当真有人有异心,想对宗主下手,念着自家亲子在你手上,也该有所忌惮。”


平平几句间,已是逼人的刀光剑影。蓝忘机经过云深不知处的那场大火,经过屠戮玄武,经过射日之征,经过不夜天的血战,却仍止不住在这言语间微微颤栗。他见过无数迎面而来的白刃,却从未想过有一日刀剑会从背后来。


那点好不容易恢复的淡薄血色消退殆尽,蓝忘机脸色苍白,怔然道:“我不知……”


他突然有些不敢想蓝曦臣这几年是怎样过来的。魏婴一事他从来自认无愧于心,戒鞭挨便挨了,却从未想过这端事若是不仅仅算在他身上,而是算在姑苏蓝氏身上,身为宗主的蓝曦臣要花去多少心思。既要处理宗族事务,又要与仙门百家交结,甚至还要提防背后的暗刃,该是怎样艰难。


他想到那日蓝曦臣说“德不配位,必有灾殃”,说“这性命,既该还,便拿去”,灯火下裂冰朔月上的血迹浓艳刺眼,衬得那言语像极了应验的谶言。蓝曦臣确然灵力高强修为深厚,但剑箫离身,已是不祥之兆。更何况那人既能卸了蓝曦臣法器,怕是修为本就与他不相上下。


最下考量。最下考量。


蓝启仁见他嘴唇颤抖,大抵明白他心下所想,有些不忍,却也不欲刻意欺瞒。云深不知处最不想看到蓝曦臣死的人,定然是蓝忘机和他,不寻找到最后一刻,他们绝不会罢休,哪怕最后寻到的只是染血的衣角或残缺肢体。但也绝不能因着畏惧而刻意躲避那最坏的结局,到头来全无准备。


“倘是最下考量……曦臣无子,便由你任宗主。”


蓝忘机大惊:“蓝湛不敢!”


青年跪下去深深顿首,玉冠落地,素来冷淡无波的声音里早带了颤抖。


“若有生人乐代者,则死者可生。倘是兄长当真不幸,我才位不如兄,请以馀年代之!”


蓝启仁怒道:“胡闹!”


蓝忘机听若罔闻,长跪不起:“愿以馀年代之!”


“你!”蓝启仁猛地一拍案几,站起身来。案上铜灯都被那一击的力道震倒,砸在砚边,清响半晌不绝。“性命岂可作儿戏?三年间因着魏婴,你便起过绝念;现下因着曦臣,又说以馀年代之。这般下去,你倒是看看自己能有多少馀年!这话能说多少回!”


蓝忘机无言。心口却似是有烈火直烧上去,喉咙枯哑,呼吸间全是粗粝灼热的锈气,烧得眼眶酸涩,只是没有眼泪。他已经不知如何落泪。


“他是宗主。他是我阿兄!先生当真是无情人……如何便不懂!”


蓝启仁厉声道:“你同曦臣是我兄子!你父亦是我阿兄!”话尾却突兀地断了,片刻寂静后,才接着说下去,声音竟也有些抖,“你道我不懂?我如何便不懂!”


他重重叹了口气,拂袖而出。


“你兄长作宗主,现下他不见行迹,你便代他去坐稳了。你不坐,多的是有人想坐。到时候纵然曦臣能回来,落地失势,怕只会死于旁人之手。”


蓝忘机一时惶然:“先生……”片刻后又道,“叔父。”


蓝启仁略略一停,却没有回头,径自去了。

 

TBC. 



【注】


日常祸祸古人。“请以馀年代之”的梗出自《晋书·王徽之传》,摘段如下:


(徽之)与献之俱病笃。时有术人云:“人命应终,而有生人乐代者,则死者可生。”徽之谓曰:“吾才位不如弟,请以馀年代之。”术者曰:“代死者,以己年有馀,得以足亡者耳。今君与弟算俱尽,何代也!“未几,献之卒。徽之奔丧不哭,直上灵床坐,取献之琴弹之,久而不调,叹曰:“呜呼子敬,人琴俱亡!”因顿绝。先有背疾,遂溃裂,月馀亦卒。


(所以说这是一个夺么适合拿双璧来捏他的梗!简直不能更适合!)



  • 虽然并没有写完还差得远,但还是发了【。日常瞎几把编造

  • 日常copy美人儿 @刀氏女 ,云深不知处禁止不给妇女留评论!嗷呜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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