物华休

岁既晏兮孰华予?

【姑苏亲情向】明月照我(8)

  • 姑苏亲情向。双璧亲情向。

  • 明月照我(1)里冒冒失失被你涣和老蓝怼了的小可怜就是这里的蓝枢hhh




【篇四】始觉人间何处不纷纷




他没有回静室。


一夜未眠后不免昏沉,朝面上连泼过几捧冷水才清醒了些。直起身子时耳畔一片血脉的轰鸣,饶是如此,他仍辨出外间门扉一响,似是有人窥伺。


只一瞬长剑便已出鞘,霜雪似的寒芒直袭而去。


不料庭间一声惊呼“含光君且慢”,竟是个少年。


云深不知处多是蓝氏族人,蓝忘机早在回神的刹那就意识到自己这一式过了,急忙收势,却仍迟了几分。寒室外一声金铁相撞的铮响,回音半晌不绝,随即是幼童的嚎啕大哭,中间还夹着那少年低声的呵斥:“噤声!噤声!云深不知处不可喧哗!”


蓝忘机收了避尘,缓步出去。他本就肤色白皙,冷水一激,更显出些苍苍的淡青来,眼眶却发红,似是凝着干涸的血,惨淡天光下一股子似鬼非人的煞气。那少年是蓝氏本家子弟,原先也是见过他的,此时都被慑得退了一步。他方才强挡了蓝忘机一剑,自己的剑早不知被撞到了哪里,也不敢去寻,只噤声肃立。


蓝忘机见他面熟,却一时想不起是谁,看向他身前的孩子时却一惊:“景仪?”


那孩子还是垂髫年纪,头发未束,只软软垂下去。他早哭得声噎气短,头发在脸颊上横七竖八糊了一团,此时听到熟悉的声音,一下子就挣开身后的少年,扑向蓝忘机:“泽芜君!”


蓝忘机周身一僵。这么小的孩子本就不大认人,再加之他与蓝曦臣生得八九分相似,此时又带着裂冰朔月,想是景仪将他错认作了蓝曦臣。蓝曦臣素来性子温和,待人如春风,看这孩子毫不认生的举止,蓝曦臣平日里定然没少抱过他。


那少年本就苦着一张脸,此时表情更是要裂了一般:“……不是的。”


纵然有过夷陵街头被阿苑抱住腿的经历,蓝忘机仍不惯与人有如此亲密的接触,本欲退开,思及自己方才险些将这孩子一剑封喉,又生出些歉疚,便站在原地未动。“我是蓝湛。”


少年闻言捂脸:“含光君,他怕是不知道……”话音未落,果不其然听到小孩接着问:“蓝湛是谁?”


眼见问答将要陷入无尽循环,蓝忘机换了个他能领会的方式:“泽芜君是我兄长。”


孩子定定地看着他,似是在仔细区分两人的面容,片刻后终于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,薄红爬上粉白脸颊,而后规规矩矩地朝他行了个礼:“含……含……”


他见蓝曦臣的次数远多过蓝忘机,一时竟叫不出蓝忘机的尊号。少年在旁边拼命拿气声提醒,好半天后,他才磕磕绊绊道:“……含光君。”


少年大松一口气,不料下一刻,孩子仍不罢休地朝蓝忘机伸出双手:“抱!”


不等蓝忘机反应,他迅速一把抄起小孩,生怕这小祖宗再冒冒失失扑到蓝忘机身上去。三千规训终于迟来地显出些用处,景仪乖乖坐在他臂弯里,倒是不闹,却始终扁着嘴巴,似是很不情愿的样子。恨得少年戳了戳他光洁的额头:“你当那是什么?那可是含光君的避尘!要不是我,你现在都没法坐在这儿了,还敢嫌我?”


“……我没有。”小孩嘟着嘴,“北斗兄很好的。我就是想要泽芜君。”


少年的表情终于端不住了,手一松,作势要把他丢到地上去:“你叫我什么?”


景仪年纪不大,反应却极快,迅速抱紧了他的脖子,少年登时被卡出一声快要断气的咳嗽。蓝忘机终于看不下去,道:“玉衡,给我。”


看着两人闹了半晌,蓝忘机终于记起这少年名枢,字玉衡,亦是蓝氏本家子弟。倒不是他不熟悉族人名字,而是蓝枢幼时并不常在姑苏,而是与其父母远游四方。火烧云深时蓝家折损多人,而后又是射日之征,宗主蓝曦臣不得不传讯召回在外云游的族人,其时蓝枢年只十岁。父母战亡后他无处可去,自此才长居云深不知处,同其余本家子弟一般日夜习修。但蓝忘机是自幼便长在云深不知处的,本就与蓝枢不甚相熟,再加之上一回见面少说也在他自己三年禁闭之前,是而此时见到才一时没认出来。


“……什么?哦……好!”蓝枢与脖子里挂着的景仪搏斗半晌,终于把小孩扒下来。


蓝忘机其实不大会抱孩子,他之前唯一抱过的小孩是阿苑。小小的身体又软又暖,他生怕一不小心把景仪摔了,又怕自己手上力道太大弄疼他,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。好在景仪显然是个心大的,片刻前还险些被避尘一剑封喉,吓得嚎啕大哭,此时却趴在蓝忘机怀里,任由自己被一个其实不怎样舒适的姿势抱着,看上去十成十的规矩乖巧。


蓝枢四下里找过一圈,终于寻回了自己被避尘击飞的长剑。见景仪还坐在蓝忘机怀里,大有在此处生根发芽的架势,不由得扶额:“景仪,不要闹含光君。下来。”


小孩敢朝蓝忘机身上扑,自然不怕这几个软绵绵毫无威慑力的字,摇头道:“不要。”


蓝枢拿他没法,只能毫无作用地重复道:“你下来。”


小孩无师自通地恃宠而骄,只鼓着嘴摇头,看上去好似蓝枢给了他多大的委屈。蓝枢暗暗磨牙:“为什么?”


小孩理智气壮道:“含光君比你高!比你好看!”


姑苏蓝氏子弟人人芝兰玉树。天地明鉴,虽然比起蓝忘机是实实差了一截,但蓝枢蓝玉衡也是个风姿秀逸的少年,从未被如此嫌弃过。


“你到十五岁还不一定有我高!”他简直要被蓝景仪气死,不得已使出最后一招,“你再闹含光君,我回去便同阿愿讲,他就不和你好了。”


小孩毫不犹豫道:“阿愿才不会不和我好!他和我最好了!”话虽如此,蓝忘机却感觉他下意识挺了挺身子,整个人掰成了一个微妙的正襟危坐姿势,显然蓝枢方才那句话分量十足。


蓝枢道:“你惹含光君生气,他还能和你好才怪。”


两人年纪都不大,一来二去就成了毫不雅正的口舌之争。若不是多少记着些“不可喧哗”的规训,寒室里早吵得翻天。蓝忘机静静看着他们吵,却没有开口阻止。自夜猎中急归云深不知处,旁人或是看不出,但这一日一夜里他心下惶惶,毫无方向,似是惊涛骇浪里一叶不系之舟,此时听着少年和孩子你一言我一语,吵得不亦乐乎,却奇异地觉出些安心来。


到头来还是蓝枢意识到蓝忘机在侧,没说完的半句话登时咽了下去,庭间陷入诡异的寂静。小孩仍坐在蓝忘机臂弯,蓝忘机只能看到他头顶毛茸茸的发旋。他便朝蓝枢扬眉毛,一张小脸上明晃晃写满了“就知道你说不过我”。


蓝枢胆战心惊。


见蓝枢不应,他便觉得无趣,复而仰脸朝蓝忘机道:“含光君。”


蓝忘机淡淡道:“何事。”


小孩软软地说:“有一事想问含光君,不知可以不可以?”


蓝枢心下暗道,怎么没见你在我面前这么讲规矩。


蓝忘机道:“讲。”


小孩子十足的认真,一字一句问道:“我许久未见泽芜君。含光君可知泽芜君去哪里了?”


蓝忘机一怔,竟不知该如何答他。蓝枢见他神色未有不快,大着胆子解释道:“他已经念叨几日了,天天站在寒室外的山径上等。昨夜可能是见到了含光君,便闹着说泽芜君回来了,要去见。我和他讲云深不知处不可夜游,小心被发现罚抄家规,才拦住的。今日一大早便又跑来寒室。平日里听学都没见他这么上赶着去。”


蓝忘机自然不欲告诉孩子实情,但面对这双漆黑明亮的眼睛,大抵任何一人都会觉得不可欺瞒,不可辜负。他静默片刻后,道:“我亦不知。”


小孩一张脸迅速垮了,连眉毛都耷拉下去,满脸失望神色:“哦。”少顷,又耐不住地道,“可我和阿愿是兄弟,无论我跑去哪里,阿愿都会知道的。泽芜君不也是含光君的兄长吗?为什么含光君却不知泽芜君在何处呢?”


蓝枢实在忍不住,接了一句:“摊上你这般爬高蹿低每日淘气的,谁不得时时留神,看着你又去哪里闯祸了。”


小孩当即道:“我才没有!”说着就从蓝忘机怀里跃下来,端端正正站好了,似是自证清白一般。“我才不淘气。”


蓝枢无情地揭穿他:“不淘气的那是人家阿愿。你看看现在几时了?阿愿该早坐在兰室里读书了,只有你还在这里闹含光君。”


小孩鼓起脸颊,不服气却又无从辩驳的模样。蓝忘机淡淡道:“景仪去兰室。阿愿在外面等你。”


蓝景仪敢不听蓝枢的,却不敢不听他的,朝他规规矩矩一礼后,就朝外走去。刚走了几步,突然想到什么,不可置信地回头道:“含光君方才说……”


蓝忘机道:“阿愿在外面。他没有出声。是我听到了。”


小孩眼神一亮。刚转头走了没几步,又回身道:“那……泽芜君还会回来吗?”


蓝忘机道:“会。”


蓝枢把他的身子掰回去,推着小孩一步步朝外走:“听学都要迟了,还不快些,如何这般多话。”被迫和蓝忘机近距离处了片刻,蓝景仪年纪小又心大,不觉得如何,他是已经要喘不上气,只想借机快些溜出去。不料却听蓝忘机道:“玉衡。”


他半只脚已经踏出门扉,在假作没听到和照做之间挣扎过一瞬,还是苦着脸退了回去:“含光君。”


蓝忘机淡淡道:“下一回,若是对方剑势胜于你,便不要强行相格。先避其锋芒。在云深不知处失了剑尚是小事,倘是在外面失了剑,性命便在须臾间。”


思及那一瞬,蓝枢犹有余悸,道:“含光君剑势之利早有耳闻。我并非不知天高地厚,只是见景仪已经走到庭间,心下一急,便也顾不得那许多了。”


虽抵不过避尘,但蓝枢年纪不大,剑也并非上品灵器,只是凡铁,这一格便显出底功和胆气来。蓝忘机道:“谁教你的剑?”


蓝枢道:“长桑君。父母去了后,世伯多有照拂。”


长桑君名蓝栩,字觉蘧,取自梦而化蝶之典。此人医剑俱精,射日之征时随蓝启仁固守姑苏,救下无数修士性命。姑苏是后方,多是孤弱伤病,温旭曾试图以此为突破,一举拔除姑苏蓝氏。彼时蓝曦臣在河间,蓝忘机在更前方,已来不及回头驰援,蓝栩便行险招,临时修补伤者的灵脉,使得人人都能拿起琴剑。蓝启仁率伤势稍轻的修士拨弦设阵,他同修补灵脉后仍动不得大术的修士弹剑和之。琴剑交鸣,灵气纵横,声震四野,温家人行至距姑苏三十里处,竟不得再进一步。又因着自岐山至姑苏,长途行进免不了灵力耗损,相持三日后只得退去。一时传为佳谈,仙门百家伐温士气大振。时至今日姑苏城外仍立着方小小的石碑,上书“三十里琴”,以纪此事。


但于蓝忘机而言,更切近的关系在于,蓝栩是那三十三位长辈之一。他不便再多言,只道:“倘是师从长桑君,你功力应当较现下更精进些。”


蓝枢道:“长桑君只教过我两年。三年前便不教了。”


蓝忘机默然片刻,道:“可知为何?”


蓝枢道:“不知。也未曾问过。”


良久的沉默。见蓝忘机不再言语,蓝枢战战兢兢朝他行过一礼,踩着“不可疾行”的边界迅速出了寒室。



 

日头渐高,平日里族人议事的明室里早已是座无虚席,独独堂上的案席是空的,那是宗主的位置。


有人带剑执箫而来。剑为朔月,箫为裂冰。


蓝忘机在那空案后拂衣就席,仍是照常的冷淡神情,琉璃色眼睛清明如镜,不见一丝波澜。


“宗主在外,近日我暂坐此处。剑箫俱在,便如见人。”

 

TBC.


【注】


日常祸祸古人。长桑君蓝栩蓝觉蘧的名字捏他自庄周化蝶的典,“昔者庄周梦为蝴蝶,栩栩然蝴蝶也。自喻适志与,不知周也。俄然觉,则蘧蘧然周也。”“长桑”的号捏他自《史记·扁鹊仓公列传》,这篇文章里有一个人叫长桑君,将自己的禁方书全都传与扁鹊后,“忽然不见,殆非人也”。


奇怪的角色和人设变多了!



  • copy了美人儿 @刀氏女 的养蓝文学《历历万乡》思追儿和景仪说的“不和你好了!”感谢美人儿让我copy!请大噶都来看历历万乡!绝世养蓝文学!

  • 再次copy @刀氏女 ,云深不知处禁止不给妇女留评论!嗷呜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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