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涣中心】瑶台（07）
混更🈶
07.
纱幔婉婉合拢，风拂又开。夜色里犹似一朵将绽未绽的白昙。
玄门修士长葆容颜。比起蓝曦臣幼时所见，金光善身形相貌并无多大变化。嫡子金子轩高居玄门佳公子榜，庶子金光瑶亦是一副俊秀皮相，想来也知他必然容貌过人，仪表堂皇。倘不是久在玄门，一见之下，大抵很难想象此人是个色欲熏心之徒。
金大夫人尚在时他多少还收敛些，但发妻与嫡子相继过世后，此人越发肆无忌惮。金麟台夜夜笙歌不说，甚而自己流连秦楼楚馆，猎艳寻欢。既生得好，又出手阔绰，一掷千金，自然是众女追抢着献媚邀宠的贵主。
堂堂世家之主沦落至此，蓝曦臣原对他颇为不屑。直至一日他与蓝启仁品藻诸家，言及兰陵金氏。似是看出他心下轻视，蓝启仁道，其人不可貌相。
旁的不说，只一条，蓝启仁缓缓地说。金光瑶，狼子也，祸心包藏。岐山为鉴，清河犹知，姑苏犹知，他金光善当真便不知？却仍敢收之用之。而狼子不敢反。一则势未成，二则惧其威。我见他坐金麟台二十年，兰陵有外患而无内反，外患亦不能动根基。其作家主如是。
蓝曦臣默然。自他做家主后，蓝启仁很少与他将话说透。但这并不妨着他明白蓝启仁言下意思。
反视姑苏，则外患有之，内反有之。门生背我。兄弟弃我。亲戚乱我。于家主一门，他实不及金光善。
朱榻旁跪着娇小的女孩。乌发挽作高髻，上插六支玳瑁簪，一眼看去几乎要将那细弱脖颈压断。身上衣裳似是中原形制，稍一细看却相异。前襟拢得严实，半点肌肤不透，后领却开得很低。肩胛耸动时撑起衣裳，能轻易窥到一丝妩媚脊线。
她俯首跪侍榻屏前，极沉默而柔顺的姿态，仿佛那屏风上一幅美人图。分明是在人眼前的，一转眼又能轻易被忽略。
“东瀛女。”见蓝曦臣打量那侍姬，金光善笑道，“看不来样子。倒是不吵。倘是贤侄中意，拿去便是。”说着朝女孩一扬手，“抬头，教泽芜君看看。”
女孩从顺地抬头。蓝曦臣觉着她大抵是听不懂金光善说话的，只是看出了他手势。她面上抹了层厚厚的白粉，全然看不出神情形貌。眉毛和嘴唇也被遮得严实，只用黑墨和朱砂涂出，与画中美人一般无二。但反而因着太似画形，仿佛一板一眼地拓下来，毫无生气，视之便不觉动人，甚而有些诡异惊怖。
“不必。”
帷幔中熏香味道颓靡黏稠。蓝曦臣深深吐了口气，缓声道：“世伯当知，蓝涣向来志不在此。”
金光善也不甚意外，只微微一笑，挥手示意那东瀛侍姬退下。“到底是停鸾君门下，我竟忘了。”他道，“停鸾君近来如何？问先生安好。”
昔年射日之征，姑苏兰陵盟于淮水之上。彼时青蘅君新亡，蓝家修士十损三四。兰陵恃己势盛，不欲与盟。蓝启仁孤身入阵，仗剑逼兰陵家主，兰陵左右不敢动。既而盟成。
好胆气，金光善道。鸾凤择梧桐而栖，停鸾君何不便向我兰陵来？
众目之下，众耳分明。蓝曦臣甚至就坐在十数步之外，而他问得堂皇，眼下毫无这位姑苏新主。
橘生淮南则为橘，生于淮北则为枳，蓝启仁道。倘移木于北，恕不能为君奉橘。
蓝曦臣道：“先生羽翼犹丰。”
“如此甚好。”金光善点了点头，似是很满意。
有那么一个瞬间蓝曦臣忽然觉得他是真的上了年纪，玄门家主中能活到他这岁数的已经不多。曾经的朋友和敌人大多都死了，妻子和孩子也没能活下来。芳菲殿夜夜笙歌，不登新客，新客即新敌。而他向新敌问的第一句竟是故人消息。
青铜鉴中碎冰沉浮，挤挤挨挨地拥着一只陶瓮。封泥不开，已有隐约香气逸散出来。
“逍遥务。”蓝曦臣淡淡道，“姑臧佳醪，千金难买。不见席上，原在私藏。金大宗主好品位。”
云深不知处禁酒，但白日里席间也绝非他第一回动酒。射日共盟时家主漱酒歃血且不说，河间之战前他与清河诸人畅谈通夜，北人好酒，虽知他不饮，也有清河修士接连来敬。他笑而不应，一夜滴酒未沾，直至天将明角声起，方满了一整觥，一一回过众人。众人本当他只是做个样子，未想人竟仰首一饮而尽！
聂明玦当即喝了一声好，须臾帐中喝彩声，掌声，马哨声雷动。
大丈夫一言道合，相许以死。姑苏蓝氏年轻的家主朗声道，况复杯酒，何足辞也！
彼时众人饮的便是逍遥务。而今酒仍在，人不复。
金光善做了个邀人的手势：“贤侄饮茶或酒？”
“蓝涣惯取第一流。”毫不避他目光，蓝曦臣自取了那寒瓮来，一掌拍开封泥。“修第一流琴剑，交结第一流人物。今上第一流世家来，如何不饮他第一等好酒？”
金光善略略扬眉，似是讶然。“我道仙府素禁饮酒。”
“金麟台上，可有人禁世伯行事？”蓝曦臣不置可否地一笑，抬手敬他，“蓝涣在姑苏，便如金大宗主在兰陵。”
TBC.
一些胡扯🈶
金麟台也禁止不给妇女留评论！嗷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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