物华休

岁既晏兮孰华予?

【姑苏亲情向】明月照我(57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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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篇二六】肝胆皆冰雪(1)




      雨打万重寒叶。他在雨声里恍惚醒转,面上都是潮润冰凉,沿鬓角细细淌下去。


   一瞬间甚至错觉自己身在郊野,冷雨自天而落,他仰首瞻望,夜色浓沉,不见明月。



  

  忽而一抹柔软覆上来,又有微凉五指抵上下颌,轻轻转过他脸庞,为他拭去渗进鬓发的冷水。


  蓝忘机静静躺着,不言不动,只凝神去听。那人似是未着履,走在青席上几乎无半丝声响,只偶有衣裾曳地的动静,也像一场微雨。


  他听过半晌,终于开口唤人:“……兄长?”


  蓝曦臣早觉出他醒了,只是见人不说话,自己便也不说话。一场问灵,将几日里好容易养回的精神耗得一干二净,又吹了冷风,蓝忘机当夜便起了高热,药食难进,直到白日才退了些,入夜又烧起来。


  因着内腑伤重未愈,频繁呕血,医修也不敢再强行使人进药,怕不入反吐,更伤身体。蓝曦臣只得一遍遍给人擦身,彻夜不敢眠。蓝忘机素来安静,纵是烧得意识模糊,也少见呓语,只有时口唇微张,似是唤人,却听不分明。蓝曦臣数日未歇,熬到最后早是头疼欲裂,无心也无力再去辨胞弟言语。好在随着天光渐亮,榻上人高热终于退了些,他才稍稍松下神来,伏在榻边睡了片刻。


  此下听人唤他,一时间都不大想应声。回头却又见那双琉璃似的眼,珠玉蒙尘,视之只觉不忍,终是在榻边坐了,给人重新敷过额上冷巾。“还在烧。身上冷么?”


  蓝忘机摇头。人一动,便是一道水线自面上滑落,一眼看去竟似泪流。蓝曦臣捉大袖给他拭了,又问:“眼睛如何?看得见么?”


  蓝忘机低低道:“看不见。”


  喉咙里如火烧,声音嘶哑难辨。只几字,险些又激起咳嗽。蓝曦臣自案上端了水,送至他唇下,道:“勿急饮。”见人在锦衾间挣了挣,似是不愿被喂,又道,“今日落雨,天气冷。不动了,留神再着凉。”


  蓝忘机无法,只得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。本就伤重体虚,烧了两日更是气力耗尽,身子发软,倚着高枕坐都坐不住。蓝曦臣本想让他吃些东西,见此也只得先作罢,扶人躺下。听他又低低唤了声“兄长”,急问道:“哪里疼?”


  仍是摇头。蓝忘机缓过一回气息,哑声道:“兄长……伤好些了?”


  不想他竟还念着这一桩事,蓝曦臣无端被惹出些烦躁,道:“顾我作甚?顾好你自己。”


  觉出他言下全不将自己作一回事,蓝忘机恨道:“如何不顾思!”


  情绪一动,立时就是一阵剧烈咳嗽,浓郁血气直翻上来。蓝曦臣一惊,忙俯身去扶人,却被重重拂开。接连经事,数日未眠,又无一时不为人提着心,他早是精疲力竭,经这一推拒险些没有站稳。纵然性子再温和,此下也火了,退后两步,冷冷道:“蓝湛,适可而止。我近日没精神由着你胡闹。”


  蓝忘机伏在榻边,咳得上气不接下气,咳到最后又是血,斑斑点点溅在衾褥上。


  到底看不过去,蓝曦臣叹了口气,还是上前将人揽进怀里,一下下抚着背脊,又就着一把乱脉细细地输灵力。


  连伤带病,短短数日里人只见清减。他手下抚到层层叠叠,全是新伤旧伤,一时间只觉酸楚,先前那股火气立时熄了。见人终于缓过来些,忙放软声气,轻轻唤道:“忘机?”


  断骨未愈,咳过后胸腔生疼,连带背后箭伤和灵脉内腑,无一处不疼。蓝曦臣觉出他又开始微微发抖,知是情况不好,无法之下,只得给人喂了半丸药,兼着几勺米汤,缓和药性。


  前夜药食入口便吐,几乎无法克化;或是高热多少退了些的缘故,此时竟是安稳咽了下去。蓝曦臣稍稍放了些心,为他换去沾血的衣被,又柔声道:“方才是我说得过了,忘机勿作真。” 

 

  结结实实折腾过一回,蓝忘机气力全失,只微微摇头,不说话。蓝曦臣见状也不敢扰,由着他自己喘了许久。半晌后,却听人固执地又问了一回:“兄长伤好些了?”


  “我当真无事。”蓝曦臣实在是拗不过他,只得叹气,“小公子省些心罢。”


  终于得了句明话,他心里一松,倦意如海潮般涌上来。秋雨似是大了些,耳边蓝曦臣又说了几句,却全模糊在渐盛的雨声里,再也听不分明。

  



  睡意似浅似深。他觉着自己该是陷入了沉眠,却又能听到里外诸多动静。该是醒着,却又昏昏沉沉地连指尖都难动。雨打竹叶,打檐墙黑瓦,草木萧萧有声,伴着山石漱寒濑,融成一片绵长悠远的余韵。


  外间似有人说话,他也懒怠细辨,只朝锦衾的更深处埋去。又有一只熟悉的手抚过颈下,替他拢实被角,立时那丝微渺的寒气也被阻隔在外。他无声地转过脸,额头抵上那人掌心。


  仍是热,不知夜里会不会再烧起来。蓝曦臣微微叹了口气,轻声问他:“睡不着?”


  没有答话,只有衣衾簌簌,榻上人辗转过一回,距他又近了些,长发散了满榻。蓝曦臣倾身给人理了,又温声问:“身上哪处疼?”


  蓝忘机终于开口,却不是答他话,反问:“兄长前夜去过佛堂?”


  姑苏蓝氏重容仪,衣履熏香亦是常事。只佛前香毕竟与衣香室香都不同,纵是蓝曦臣早更过一回衣,也掩不去发间的香烟。


  蓝曦臣也不欲瞒他,坦然道:“是。”又叹道,“多歇息,少思虑。似你现下这般,何时才能见好些?”


  蓝忘机本想说他早已好多了,又觉着此言一出,定然又得招来一通数落。蓝曦臣同他讲话少有疾言厉色,但其间自然一段爱重珍惜,如待瑰宝珠玉,他自觉难当,心有惭惧,不敢轻易辜负。此不敢远不同于彼不敢,纵是含光君,也只得默然不语。转而又问:“兄长去做什么?”


  “我还得一一讲明不成?谁是兄长?谁是家主?”蓝曦臣一时好气又好笑,曲指轻轻一敲他额角,“先生如父,我同他都不至出必告,反必面,事事报备。你想做我什么人?”


  蓝忘机没有避,挨过一下后,却又将脸埋到衾被间去了。蓝曦臣也不知为何自己当真发火时不见他怕,随意几句话,倒像是给人说委屈了,只得如哄孩子一般,为他揉了揉方才敲过的地方,温声答他:“为人作一发愿。”


  姑苏蓝氏礼佛。发愿,佛典语,即发起誓愿之意。或求菩提,或度人。


      蓝忘机又问:“为何人作?”


  “已死人。”思及人烧了两日,定是免不了头疼,蓝曦臣索性放缓力道,给他一并按揉起头上数处穴位。少顷,又加了一句,“将死人。”


  蓝忘机哑声道:“作何愿?”


  蓝曦臣答他:“长辞八难,永离三途。若生世界,妙乐自在之处。若有苦累,即令解脱。”

 



  门扉一动,忽而探进半张少年的脸:“泽芜君?”


  蓝忘机并未在睡,蓝曦臣便也不怕扰人,道:“进来说话。”


  蓝枢应了,侧身挤进去,不忘朝人一礼,方道:“思追在外,求见含光君。”


  蓝忘机微微皱眉,道:“阿愿?”


  蓝枢也是无法。他处得来蓝景仪,便觉云深不知处,甚而整个玄门,该再无幼童是他处不来的。不想这孩子的倔劲上来,其难相与不下于蓝景仪。他好声好气地和人说了半个时辰,都无法把这小祖宗劝走。倘是换了蓝景仪那般闹人的,他还能摆起师兄的架子,沉下脸斥几句;偏生思追不哭不闹,就是安安静静垂眼立在原处,再多话也只换得来细细一句“阿愿想再等一等”。到头来孩子没哭,他觉着自己该要哭了,终于鼓起十二分的胆子,进里间同蓝曦臣与蓝忘机说话。


  “我今日不见他。”听少年讲过缘由,蓝忘机微微一叹,道,“此间病气重,也勿教人久留。让他回去。”


  他天生有些面冷,连日伤病,更显得形容如削,表里俱冰雪。蓝曦臣知他是怕将病气过给孩子,笑道:“在我处从不记着自己伤了病了,在他处倒想得起来。既如此,索性换阿愿来日日看着你,不定我还省心些。”


  见人垂了眼不说话,蓝曦臣又道:“你这是伤,不是疫病,哪里便轻易就过给人了。当真能过,我倒是想与含光君担一担。”


  敏锐觉出事情可变,蓝枢立时转去看他,一双眼里明晃晃都是求助。蓝曦臣觉着有趣,笑道:“唤阿愿进来。”


  少年应过一声,如释重负。正要退身出去,又听蓝忘机道:“外间稍待。”


  蓝曦臣知他素好整洁,不愿人见自己伤病里狼狈形貌,此下是要整衣理容。只得叹气,扶着他坐起来,不及另寻厚衣,遂将自己衣裳与他披了,又为人簪了长发,只不着冠。

  



  听得里间道“阿愿进来”,蓝枢方松了口气,转而俯身,与孩子又嘱咐道:“再讲一回。千万不能让含光君耗太多精神,也不许哭。记住了?”


  思追微微仰脸看他,咬着唇点了点头。蓝枢见他眼眶已经红了,知人进去后八成是忍不住的,只是自己在长桑君蓝栩门下,也算半个医者,该讲的还是得预先讲一回。


  孩子细薄手掌冰凉。蓝枢牵着他走了几步,为人打开门扉。见思追立在门前,反似是不敢进了,索性在背后轻轻推了他一把。


  蓝曦臣一见人,未言先笑:“这是遭谁欺负了?”


  蓝忘机微一皱眉。他虽看不见,但听蓝曦臣言语,兼着孩子颤抖呼吸,便知人大抵是竭力忍着不哭。“怎么回事?”


  他不说话还好,一开口,更是难掩声气皆虚。不说旁人,蓝曦臣听着都觉揪心。思追眼泪立时就下来了,念及蓝枢嘱咐,拼命咬着唇,不敢出声,只拿袖子去抹。一来二去,反是越抹越多,连连哽咽,气息全乱,越发像受了天大的委屈。


  蓝忘机实在听不下去,哑声道:“过来。”


  小孩立在原处不动,只是一个劲地抹眼泪。蓝曦臣叹道:“想哭便哭。哭过说话。”


  他听孩子咽了一口眼泪,断断续续地说:“有人……同阿愿讲,不许……哭。”


  蓝曦臣知他说的定然是蓝枢,不由得叹了口气,道:“他与你讲什么呢。人都是会哭的。”转而想起数日前的事情,这孩子挡在他身前,颤声道“家主不要伤含光君”,觉着思追该是有些怕自己,索性起身朝外去。“允你哭一刻。一刻钟后,便不许哭了。”



  

  在外间坐了不到一刻,便听里间蓝忘机低低唤了声“阿兄”。他起身进去,不想却被小小身体迎面扑了满怀。


  蓝启仁性子端严,在他与蓝忘机幼时从来都秉着“父子之严,不可以狎。骨肉之爱,不可以简”的规矩。他自认并非蓝启仁那般人物,此下倒也不觉思追逾矩,俯身又给人抹了一回泪,温声道:“哭过了?”


  “他没有。”耗过半晌,蓝忘机早已精神不济,声音几不可闻,“阿愿说,要将余下的眼泪留给你。”


  孩子埋在他颈间,呼吸微颤,一脸未干的泪。


  幼时多遭辗转,又经过大病,纵是已经在仙府安生住了三年,思追仍是骨肉单薄,不及同年子弟。细细颈骨在他取过人命的指掌下,脆弱如寸草片羽。只他微一用力,立时就能杀人。


  而稚子报他以眼泪。


  蓝曦臣一时竟是怔了,半晌后才抬起手,抑住颤抖,轻轻抚了抚怀里细薄的背脊。

  

      “时候到了。正容色。”



  见蓝忘机实是再撑不下去,他与人轻声讲了几句,便领思追去了外间。孩子好容易止了抽噎,又问:“明日……阿愿能不能再来?阿愿想和景仪一起来。”


  “不可。”蓝曦臣声音温和,话却说得明白,“明日另有事情。”


  见小孩又抿了唇,似是很不情愿的样子,他微微叹了口气,又道:“怕你含光君累着?我不教他动手。”


TBC.



你涣的发愿是敦煌写卷+龙门造像rua了一下(……



  • 激情 @Erica !养崽了!快来宠幸一下!

  • 又双叒叕戳一下美人 @阿刀 ,云深不知处禁止不给妇女留评论~嗷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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