物华休

岁既晏兮孰华予?

【姑苏亲情向】明月照我(46)

  • 丢出一发短更就跑【。




【篇二二】曾许人间第一流(1)




  不敢让蓝忘机身边离人,蓝曦臣略略思量片刻,伏在榻边草了几封书,备着散发玄门诸家以求医。书未成,却闻榻上微微挣动,喘息促促,忙弃了纸墨去扶人。


  蓝忘机咳得艰难。肺腑伤重,又兼着胸肋数处断骨,喘息里全是瘆人的杂音。偏偏这一咳竟是停不下来,片刻间雪白襟前并着锦衾上全是新鲜的血沫子。人抖得厉害,几乎要蜷作一团。蓝曦臣怕他动作时再压迫断骨,伤及腑脏,只得硬下心来制住他肩膀,将高枕又垫得高了一些,避过伤口,小心地一点点给人抚背顺气。


  好容易咳嗽才慢慢止住,却仍是止不住喘。蓝曦臣听着那声音,几乎要抑不住一同颤栗。短短数息怀里人衣裳已是汗透,门窗都微微开着以求通风,他不敢贸然给蓝忘机换被更衣,伤重至此,再凉着更是性命间。只先给人拭净面上冷汗,又唤人备了新的衣被来,在外间另架新火烘着。


  巾子拭过鬓发时沾了一片锈,细碎干凝的血。蓝曦臣一惊,险些将巾子落到地上去。蓝忘机半身淋漓血衣太骇人,他先前只顾了胞弟身上伤,竟未曾注意他发间血,忙净了手,托起蓝忘机后颈,五指顺入发间,沿人后脑颅顶细细抚了一回。好在未寻到新伤口。


  长发浸了血,早黏作一团。蓝忘机素来极喜洁,倘是神识清醒,断容不得自己是如此形貌。但眼下蓝曦臣连给他更衣都要思量再三,万分小心,更不好说沐发。将就着拭了拭人发间血污,又是满掌的新血陈血。他不想再看,将那沾血的巾子掷进火笼。


  榻上人面如白纸,眉毛微蹙,吐息微弱。能使的法子能喂的药全用上了,蓝曦臣知他仍是疼痛难禁,却无计可施,只徒劳地给人一遍遍地平顺气息,低低劝哄,就怕人再疼醒。能睡片刻缓一缓总是好事。


  算着外间衣被该烘暖了,蓝曦臣方欲起身,却辨出山径上的行步动静。不止一人。


  他微一怔神,便不再出,亦不坐,只在原处肃立。待人进了,俯首行礼。


  蓝枢随另两人进来,一并迎了家主这一礼,立时进退两难。


  “玉衡不必躲。现下他盼人得救,而你我能救人。”蓝栩平静地说,“今日医他,他蓝湛的性命便同任一人并无分别。”


  “我贪留手足性命,不忍见人死。长桑君先前拒我,蓝涣别无他法,只得寻下策,寻后路。”蓝曦臣哑声道,“不想今竟复见长桑君,我兄弟二人得绝处逢生矣!”


  他折了榻上字纸,扬手投入火中。


  蓝栩并不多言,只定定看了榻上人片刻,方道:“唤醒他。”




  不忍再激穴,蓝曦臣只俯在胞弟耳边,低低唤了几声。见蓝忘机毫无反应,不得己才使了先前的法子,照旧在耳后一按。


  不想榻上人只微微挣了挣,随即又是喘咳,额角虚汗止不住地渗,人却仍是醒不过来。蓝栩见状,皱眉道:“护着心脉。”随即抬手按上他头顶百会大穴。


  揽着人的手臂又紧一分,蓝曦臣几乎是下意识要拦阻。蓝栩并未收手,只淡淡道:“不敢?还是不愿?”


  蓝曦臣一怔,低低道:“蓝涣无礼。”


  眼下白光一跳。他护着胞弟心脉,觉出怀里人整副经络都震了一下,几近零落碎拆。忙抑了心下颤抖,柔声又唤了一回人:“忘机?”


  周身骨骼剧痛如碾,昏沉间蓝忘机几乎不辨方向,甚至不知自己是如何醒来的。经络震荡下内腑反逆,他根本无力忍耐,伏在蓝曦臣膝上就吐了出来。


  全是血。渗到蓝曦臣黑衣里,转瞬就成了一片金铁似的暗光。他身上早沾得全是蓝忘机的血,灯下看去竟如披甲。


  “还能醒,便有救。”医修视血如无物,掰开青年压在心口的手,寻准内关穴,带了几分灵力按下去。


  苍白腕子上转眼一道乌青。好在片刻后呕血渐止,蓝栩使灵力探了一回经络,皱眉道:“他看不见?”


  只大略一探,便觉出伤势。蓝曦臣心下微惊,又生出些敬服来,应道:“是。大抵是在剑阁失的眼明。”


  蓝栩微微颔首,示意知晓,又道:“让人醒着。”


  不忍胞弟再生受苦楚,蓝曦臣犹疑了一回,道:“能否……”


  “‘无人比我更知我。’”鬓发斑白的医修沉沉地说,“我今医的是他,还是你?你能比他更清楚他自己的灵脉?一丝理乱走错,轻则整副灵脉阻滞,施术不便,重则修为尽毁,纵有金丹,除去寿数或较常人略久些,便与碌碌人无异!”


  “你不忍他受这个苦,也可。”蓝栩漠然道,“那便替他担这险路。他愿让你担这险路?”


  掌心里的冰凉五指微微一动。蓝忘机竟是真的醒着,并未再次昏去。


  他心下酸楚,只道:“忘机?”


  青年薄唇翕动,却发不出声。流过太多血后他唇上干裂,只一挣便是血线。蓝枢在一旁立了许久,此时忙剪一方净布浸透温水,让人噙了片刻。


  白绢上转瞬洇开丝丝缕缕的红。少年使银箸子挑去旧的,又浸了新绢来。反复几回后蓝忘机终于说得出话,声音哑得几乎辨不出:“……兄长勿为我担。”


  喘过良久,险些又咳起来。蓝曦臣再未言语,只给他一下下抚着背脊。好容易缓了些,蓝忘机低低道:“长桑君?”


  年长者没有应声。


  “我……姑苏蓝家子。”青年艰难喘了两口,抬手压住肋下,“不作……碌碌人。”


  “我做不得十全之诺。”蓝栩立在榻边看人,逆着天光,神情晦暗不明。“今日医你,非全在人事,亦有天命。倘是只得做那碌碌人,尔当何如?”


  蓝曦臣知这是医不得的意思,心立时悬了起来,只不出声。


  寂静里只听蓝忘机气息促促,半晌方闻人言。低低几字,弱不及游丝,入诸人耳却似惊雷。


   “亦做……碌碌人中……第一流。”


  终是长长一叹。


  “古来医者有六不治,我另有一不治,便是不治求死人。今君有生志如此,我安能不医?”


TBC.




  • 缓慢爬走……

  • 捉住美人 @刀 ,云深不知处禁止不给妇女留评论~嗷呜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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