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姑苏亲情向】朝霜（6）
我居然真的有认真脑起小朋友们……捂脸
蓝家的孩子都是大宝贝！
【6】任侠第六
邯郸到兰陵距离并不十分远，又没有高山大河拦着，蓝景仪和欧阳子真半是车马半是御剑，不出两日便到了兰陵。
然后被金麟台的守卫拦在了外面。
说“拦”也不合适，毕竟他身上带着蓝忘机的玉令，整个金麟台无一不是礼数周全。只是他们在偏室等了一个多时辰，蓝景仪手上一盏茶都续过三次水，还是没能见到金凌。
“你说他们到底是看不上含光君，觉得这个事情不值得通报给宗主；还是看不上大小姐，觉得这个事情不应当通报给他？”
“你想多了。”欧阳子真头也不抬，“他们只是看不上你我。”
“那也不能一直等下去啊。”蓝景仪有点着急，“要在兰陵再耽搁几日，那边指不定就发生什么事情了。思追、含光君和魏前辈还在那里呢。”
欧阳子真道：“就是因为他们三位都在那边，我才不太明白你有什么好担心的……”
蓝景仪沉默片刻，道：“也是。”
他一紧张手上就会有小动作，欧阳子真看着那点莹润瓷盏在他指间转来转去，几乎要被蹭下一层釉来，终于忍不住道：“那你方才为什么不对那守卫讲实情？就说含光君疑心岐山异动，邯郸恐怕要遭殃，借兰陵瞭望台消息一用？这可是十分紧急的事情，他们听了断不敢把我们晾在这里。”
蓝景仪惊了：“我能这么说吗？且不说岐山温氏早在你我出生之前就被灭了，此时也不过是含光君和魏前辈的猜测，没有半点证据，我贸然在兰陵说出来，是要招人笑还是招人打？其二，他们上一任宗主死后，世人皆道瞭望台被废弃不用，不仅是我们，可能连兰陵金氏族老都是这么认为的。如果说有些瞭望台还在起作用，可能是大小姐私下里的打算，无论是为了自己积蓄势力，还是单纯地怕再受指摘，总之都暂时不打算公之于众。我在这里一说，不是平白给他招麻烦？”
欧阳子真听他噼里啪啦说出一堆，沉默半晌，方犹疑道：“……这不是含光君教你的吧。”
蓝景仪：“还真不是。”
“你看，”欧阳子真突然捅捅蓝景仪，“那是不是金公子的马？”
夜猎之中，真正追逐猎物时并不靠马，但骑术是世家子弟必习的技艺，车马也是出行时所必需的。兰陵金氏家大业大，日常用度自然奢华无比。金凌的马他们之前都见过，端的是匹上品良驹，只是配饰比马本身更夺人，玉羁玛瑙勒，金络珊瑚鞭。此时那些华丽配饰都撤下去，换成了不那么显眼的。是以蓝景仪一眼居然没认出来。
“大小姐这是没钱了？”他忍不住吐槽一句。
“不至于。”欧阳子真眯着眼认了半晌，道，“那些也是上好之物。毕竟是宗主，不宜过于招摇。”
不招摇的兰陵金宗主此时正在焦头烂额。
此时斗妍厅内正在进行例常的族老聚议。要换之前金光瑶在这个位置上，它不过是形式而已，因为整个金麟台无一人敢真正反对仙督。但金凌继任家主不久，根基未稳，年纪又轻，自然难以服人。聚议进行到一半，已经有人开始无视他这个宗主，开始自顾自说话了。论起来他是小辈，强行打断既有不妥，又失了宗主仪态，只得强行忍着，坐在原处听。
“金光瑶已是声名狼藉，如若不将和他有关的物事全盘拔尽，兰陵金氏在玄门仙家中难立清名。”
“瞭望台消耗巨大，仅凭我兰陵一家实在难以承担。还望金小公子以宗族为重，顾及本家为先。”
“先前为了瞭望台，我们已经得罪了多少人？现在还要继续下去吗？”
“维持瞭望台实在耗费心力。老朽年纪已大，实难当此大任，金小公子若是执意为之，我也只得请辞这族老之位了。”
登时传来一片挽留之声，倒是把金凌这个宗主晾在了堂上。
“小公子年纪轻，不知事，何苦和孩子一般见识。”
“唉，宗主事务繁杂，确实也是这般年纪难以当起的。辛苦倒在其次，如果做错什么，传出去丢的是整个兰陵金氏的声名，也实在是难办啊。”
金凌握紧双拳，掌心一片金星雪浪纹衣袍攥成一片狼藉。他简直有心喝一句“我早就不是孩子了”，奈何一想此举反而更孩子气，只得压下去。
欧阳子真惊魂未定，大口大口地喘息。
“金麟台上不可疾行，你不要命了？？？”
他没想到蓝景仪竟驾了金凌的马。那马是自小养在兰陵的灵驹，识得熟人，也识得金麟台上道路，一路上竟没闹出什么动静。蓝景仪驾术极精，守卫见是宗主的马，一时也无人放箭，前后不过片刻，蓝景仪便已经扯着他，纵马直接奔上金麟台。
“我这不是也没办法了吗！”
蓝景仪翻身下马，整个人都在止不住地哆嗦，眼神却极亮。
修仙之人，五感相较常人都会有极大的提升。斗妍厅外又未设结界，他们不过在门口站了片刻，平定气息间，就已经听到几句。
反正上得金麟台的方式已经够尴尬了，蓝景仪不在乎再尴尬一点，听墙角向来不是姑苏蓝氏所为。他正欲抬手叩门，却不偏不倚听到里面一句：
“便看当今玄门世家，除了那云梦江氏，还有谁认金小公子这个宗主？”
他转头看了欧阳子真一眼，同伴神情微妙，显然也听清了。
“……这未免有些欺负人。”欧阳子真迟疑道。
蓝景仪深深吸了口气：“我这下回去肯定得被罚死。”
欧阳子真警觉：“你又要做什么？”少顷又自暴自弃地一挥手，“算了，反正你这一路犯的事情够多了，不差再多两条。总归已经罚定了，大不了回去我和你一起挨便是……”
他话音未落，便见蓝景仪指间聚起灵力，朝那白玉门环只一击！
斗妍厅的大门轰然打开，春风席卷进来。
熟识的人影在门外肃立，身形挺拔，负琴佩剑，明亮天光将他的影子投得很长。
少年腰间悬着一块素玉，和衣衫是一样的颜色。玉佩光泽莹润，饰着浅浅的卷云纹，周围隐有亮色流转，一看即知是姑苏蓝氏的上品灵物。
蓝景仪自幼长在云深不知处，在蓝氏双璧门下听学，底功极扎实，声音清朗而正，又聚了力，一下子竟是将堂里的嘈杂都压过。
“云深不知处门生，姑苏蓝景仪，巴陵欧阳子真，代姑苏蓝氏前宗主青蘅君之子、宗主泽芜君之弟，二公子含光君行，请见兰陵金宗主。”
言罢，朝金凌深深一礼。
魏无羡面朝窗户，看到外面的月光突然暗下去：“当心！”
蓝忘机端坐的姿势没有丝毫变化，五指一拢琴弦，手下调子突转，背后袭来的丝丝缕缕的黑气被逼得一滞，随即飞速退去。
他长睫一动，抬手揭下身上外衫，兜头朝魏无羡罩下去。避尘出鞘两寸，他左手朝剑刃一抹，一把将血印子拍在魏无羡身上，喝道：“认他！”
避尘剑鞘上花纹与衣衫符篆同时亮起微光。
灵器能识主，是以江澄的紫电既认他也认金凌。只是魏无羡和蓝忘机并非血亲，所以只得借助血和灵媒。魏无羡身上还带着随便，但这具壳子到底修为不足，无法发挥剑器原本的力量。此时蓝忘机让避尘认人，他便可以暂时以和剑主等同的灵力使用避尘。
这个时候魏无羡也不与他多言，一把握过避尘：“多谢！留心！”
蓝忘机微微点头，直接长身飞掠而出。一树梅花都被扰落，飞花纷纷如雨。
魏无羡在原地“……”了片刻。
他方才是不是见到了含光君走窗户？？？
魏无羡御着避尘，一路朝高处走。风声呼啸，刮得他脸颊耳膜都阵阵发痛，避尘却始终平稳，没有丝毫摇晃。如若不是眼下的状况，他简直要大声赞美一句好剑，再赞美一句含光君灵力高强。
脚下黑气招摇，狰狞地漫过房檐屋脊。所到之处房屋纷纷倒塌，激起大片的扬尘，几乎看不见下面，只能听到铮铮琴声，和不时亮起的淡蓝色微光，想是蓝氏的门生们。
在半空盘桓了片刻，他在一处屋脊上看到了蓝忘机。
倒不是他们心有灵犀一点通，委实是从高处看，那一处实在过于显眼。黑雾缭绕中只有他周身一片地方是清明干净的，邪气似乎近不得他的身。
“看到了吗？”
蓝忘机的声音仍然是平静的。
“从城南升起来的，但气息不同，应该不是本地所生，而是从其他地方渡过来的。可能是它本来只在城外盘桓，邪气在城里感生出那扰人的怨魂，怨魂的怨气又反过来招引了它进城。至于它本身又是从哪里来的暂且再论，现在问题是要怎么把它赶出去！”魏无羡语速飞快，“它似乎在找什么又找不到的样子，在城里四处蔓延。虽然看起来只是雾气，但是房屋沾了就倒，砸伤了好多人，整个城里的人已经完全慌了，躲也没处躲。”
蓝忘机道：“它似乎怯我。”
魏无羡这才发现他虽然抱着琴，指尖却停在弦上未动，避尘也在自己手里。蓝忘机此时只是站在这里而已，却没有黑气近他的身，生生避出了一块地方。
“等一下。”魏无羡恍然反应过来，“好像我这边也是。方才御剑上去时这东西没有拦我。”
要放在平时，这简直是可望不可即的好事，邪祟不近，大可一走了之。但此时他们想要引走这黑气，确是犯了大难。魏无羡的陈情固然可以招来走尸与之一战，但在城里无疑是乱上加乱，蓝忘机也是束手束脚。
蓝忘机沉吟片刻，拨了几下弦。不多时弦上便陆续传来回声，嗡响不绝。
姑苏蓝氏的琴语，在混战时可简单辨明自家修士方位，避免无谓的误伤。
修士身上一般会带着现成的符纸，但在现在这般混乱的情况下，普通符纸不一定还能起到效用。蓝忘机修为深厚，固然无论如何都能将声音传出去，但年轻门生混战时难以分心，未必能接收到。他手上还沾着血，此时便直接以血画符传音，魏无羡看着便觉得一阵肉疼。
“八方起阵。”蓝忘机淡声道。
他声音低而稳，听来便无端让人心安。
魏无羡突然理解为什么那群小朋友们对蓝忘机都敬之如神了。要是他在这个年纪，自身修为不稳，夜猎下群险环伺，此时能有这种声音稳定心神，换他他也敬蓝忘机。
他咬牙扯了片里衣，卷成一团塞进蓝忘机手里让人握着。蓝忘机无奈看他一眼，还是接了。柔软布料不多时便被浸透，顺着指缝往下滴。
琴弦再次铮鸣。第一声回应快却沉着，和蓝忘机自己拨出来的几乎别无二致，连魏无羡都听出来了：“思追儿的琴吧？”
蓝忘机颔首：“是。”
他们站在高处，看到整座城池八个方向陆续亮起灵力的光芒，每个方向都有巨大的符篆缓慢显现出来。幽蓝色与暗色争夺撕扯，在月色下闪着云母螺钿一样粼粼的光。
TB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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