物华休

岁既晏兮孰华予?

【湛中心】涉江(02)

  • 开始 胡搞……




02.


君不行兮夷犹,蹇谁留兮中洲?

美要眇兮宜修,沛吾乘兮桂舟。

 

虽说此前未见,但欧阳子真早听闻蓝忘机性情严正,不发谐谑。不当与非人同群,一句只寥寥几字,却令人疑虑陡生。心中念着此事,不觉越云楼门槛已在脚下,险些摔在上面。


疑虑间又不免愤然。此次巴陵姑苏联手除祟,算是繁难事,却不算险事,是而欧阳宗主敢教独子来趟这水。家主公子对家主兄弟,于姑苏也称不上怠慢。在玄门同辈间,欧阳子真算不得胆大,此下还是他第一回带人出来,又在自家地界。平白落了句“同群非人”,无疑是在下他这巴陵公子的眼力。


一餐饭全然食不知味。席间只祝景论起兰津近日情状,欧阳子真早在来时便做了功夫,此时也不多言,只状若无意地将姑苏诸人一一打量。奈何对面尽是雪白衣冠肃然神情,他一时竟生出些士丧礼的味道,仿佛自己成了一尊神位,座下众人凭吊。


不防被人轻轻一捅,他骇得险些跳起来。


座下祝昀凑上前,声音压得很低:“公子,这是在……学他姑苏行事?”


巴陵公子衣下剑鞘一转,干脆利落地报了回去,满意地听到一声极压抑的闷哼。“我好好的,平白学他作甚?”


祝昀意味深长地摇头,使箸子虚虚点了点他,又点了点对面蓝忘机。“真该有面镜子。你二人看去简直一模一样。”


不想再搭理此人,欧阳子真重重叹了口气,坐直身子。不想祝昀又胶糖似的缠上来:“莫不是他蓝家招惹了我们公子?”见他不睬自己,又放软了声气,“公子雅量,多少赏句话罢。”


抵不过他这般行事,欧阳子真恨得又倒转剑鞘去戳他,只这回动作大大轻了。“素闻他姑苏蓝氏风气高爽,不类常流。今日一见,当真是目中无尘。竟说我与非人同群?自他夷陵老祖伏诛,玄门上下,哪个不知鬼术是大忌?修鬼者,邪魔外道,百家共讨!”


巴陵不及四家大族,他也算是堂堂玄门公子,何曾受过如此无端指摘。少年人一怒,不觉话音便高。眼见对席蓝忘机抬眼看来,祝昀忙掐了他一把,示意人悄声。“心中有魔,所见皆魔。此人旧事,公子又非全然不知……何苦上心计较?面上敬着便罢了。”

 



蓝枢问:“含光君近日清修?”


旁人只道姑苏诸人白衣一般无二,但他作门内修士,一眼看出蓝忘机身上并非符衣,只是寻常衣裳。兼着无琴无剑,显然不是从命来除祟的。又见此人席间并不动箸,便知他在辟谷,大抵又是到了什么关口,需得弃欲清修,以求进益。


蓝忘机微一颔首,算是应了。“今日玉衡既为首修,凡事自行定夺。不必问我。”


玄门子弟除祟夜猎,或以修为长、能决断者为首,或从家主令为首。蓝枢年纪渐长,这首修的活计也颇做过几回,此时倒再不惊惧。他向来性子活泼,又早与蓝忘机既敬且亲,不由又问:“含光君所来兰津何事?”


蓝忘机淡声道:“采买。”


他说得极寻常,全不觉有何不妥的模样。蓝枢一时欲言又止,憋了半晌,方道:“劳动含光君亲至……定然是方外之物,极不寻常。”


蓝忘机道:“确然如此。”不欲拂人好奇心思,他舒身张臂,道,“退后。”


腿脚比耳目动得更快,蓝枢当即一退三丈。倘不是门窗阖着,他险些翻身跃去外面。


眼前赫然一道霜雪,寒光满堂。蓝忘机拈符破法时势气清利,一瞬间竟将灯烛全灭去。及至看清那物事,蓝枢膝盖一软,险些跪倒在案前。


——那竟是蓝曦臣的家主剑!


他立时开始细溯自己近来所为,想着又是何处招惹了家主,以至蓝忘机持朔月来问罪。


见他神情,蓝忘机不由有些无奈,叹道:“知你敬他,也不至行如此大礼。”


蓝枢灰头土脸爬起来,终于近前去看。剑鞘错嵌珠玉,每一处都是一方精巧的灵术结界,想是蓝曦臣手笔。奈何姑苏家主修为甚好,工艺却着实难评,只可远观,不能细看。那重重灵路都汇向剑尾,如百经归心,只那处却是空的,寥寥几笔朱砂阵法,勉强支撑起整具灵器,似极一只剜空后干涸的眼。


“涸泉难继。”沉吟过片刻,蓝枢谨慎地下了个定评。


已将这剑看过千百回,此间道理,蓝忘机如何不知。朔月鞘尾本有一颗硕大的明珠,蓝曦臣出奔时,为隐匿身份,将其亲手毁去。其后数年,竟也寻不到能相替的,平日只以符篆支撑。入秋即是采珠时节,合浦出海珠,洞庭出湖珠,采珠人高秋会于潇湘之浦,韫椟而藏,待价而沽。


他专在此时前来兰津,一端正为此事,另一端也是为故人持丧。每逢高秋他白衣谒楚,其间不琴不乐,不饮不食。


先前蓝枢道他清修,蓝忘机索性认下,也不多言。


君子居丧,食旨不甘,闻乐不乐,故弗为也。

 



“另有一事,需得玉衡留神。”


见人终于翻腕收了长剑,蓝枢大松一口气,行礼欲走,不防又听见蓝忘机声音。平,轻而冷,言语无形,却有寒气逼喉。“巴陵诸人,中见鬼气。其间定有非人之物。”


蓝枢悚然:“是谁!”片刻觉出失态,复朝蓝忘机一礼,“弟子修术不精。”


他在席间早将巴陵修士轮番探过,甚而举茶代酒,依次敬过一轮。其人言语声气,毫无异状,他甚而觉得有几人颇可相交。


“非关修术,只在知觉。”蓝忘机说得平静,并不斥责,“我亦不能明察。玉衡小心为上。”


“蓝枢明白。”年轻的修士俯首应声,转而思及欧阳子真神情,不由笑道,“我见巴陵那小公子颇能护短。”


“玉衡尚觉不出,他年纪小修为浅,自然更是难察。”蓝忘机道,“我作外家,以疏间亲,已是无礼,只教他先上心便是。”



 

高楼下是浩荡江水,遥遥能望见云梦大泽。洞庭烟波浩渺,湖心却有青峰兀生,翠色纤拔,如一枚玲珑的螺。小舟摇摇,只在江心兰渚徘徊,尚未朝更远处去。


TBC.





评论(49)

热度(254)

  1. 共5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