物华休

岁既晏兮孰华予?

【姑苏亲情向】明月照我(13)

  • 仍然在低智商……摔!

  • 依然美人儿的生日周!我不管还是要强行假装生贺!




【篇六】明月不谙离恨苦(3)




待他再次回寒室,距卯时只余不到一个时辰。蓝忘机懒怠再更衣,只卸冠散发,便在榻上和衣躺了。


身体疲惫,意识却是清醒的。他阖着眼,一时分不清自己是睡了,还是仍在想日间的诸多事情。半梦半醒间,却听得有人温声道:“忘机。”


声气平静,波澜不惊,却又不显得淡漠,自然一种熟稔与亲近。


榻前琉璃薄屏映出来人绰绰的侧影。只是立在那里,就已经足够优雅漂亮,像只行步兰皋的鹤。


他奇异地没有感到惊讶。想要应声“兄长”,却止不住唇齿一阵阵细微的战栗。


见他不应,那人似是很轻地叹了口气,回身欲走的模样。屏风上的影子淡下去。


“忘机若是不想见我,那我便走了。”


蓝忘机悚然一惊,下意识伸出手去,想要扯住那人飘扬的衣角。不料下一瞬竟是声清脆裂响,有如银瓶乍破。他心下猛地一悸,当即清醒过来。


原是那架琉璃屏风被他碰倒,碎作一地狼藉,每一片琉璃上都只映出他自己的影子。方才所闻所见,不过是幻相而已。


除了他自己,寒室空无一人。

  


 

兰陵。金麟台。


金光瑶前夜刚见过一回苏涉,不想白日里又遇到了他。心下正疑惑,便见苏涉朝他行了个礼,遂笑道:“悯善不必如此拘着,兰陵不同于姑苏。我不讲究这个的。”


苏涉咬了咬牙,欲言又止的样子,犹疑道:“敛芳尊可否屏退左右?”


金光瑶了然地扬眉。


果不其然,经过一夜的辗转,苏涉还是将金光善要自己做的事情全盘告知了他,与他之前揣摩的相差无几。金光瑶一面听着,一面假作惊讶,实则并不意外。他敏锐地意识到,与“对姑苏蓝氏出手”这事情本身相比,更重要的是,兰陵金氏中已经有人信任并遵从他,更甚于信任遵从宗主金光善。


既然如此,那么他心下那个更大的,更令人难以置信的谋划,可以进行得比原本更快一些。


苏涉道:“我来兰陵时候尚短,宗主便交予如此大事。思来想去,还是怕拿不下来,故而斗胆来向敛芳尊寻些计策。”


金光瑶笑道:“我能知些什么?悯善着实是高看了。”


他故作推拒,反而让苏涉更想求他,心下认定了他是有些什么招数的。如此三番两次,金光瑶终于露出些为难神情,道:“悯善,并非我有意藏私。只是这法子着实不好让你去使。蓝先生毕竟曾经教过你,一日为师,终身为父。”


言下之意显然与蓝启仁相关。苏涉咬牙道:“我既是投了兰陵,便已是金家的人。姑苏蓝氏已与我没有干系。蓝启仁与蓝忘机是同一做派人,矫揉作态,只在人前端着一副君子模样。”


想到蓝曦臣,金光瑶心下倒觉得蓝启仁并非只是在人前端样子。火烧云深时蓝曦臣曾狼狈出逃,在最落魄的时候被他搭救。后来蓝家修士重回云深不知处,四处寻找流散的宗亲子弟。彼时蓝曦臣得了信读过一回,便同他道:“我父不在了。”


那时候他还不叫金光瑶。他见蓝曦臣神色如常,声音亦如常,一时竟不知此事是真是假,试探着劝解道:“公子家里遭了这么大的事,难免一时混乱。或是有人弄错了也不定。”


蓝曦臣微微摇头,道:“从家里传的讯,传讯的人却不是我父。虽未明说,我也能觉得来。”


从始至终,他的神情声音都是平静的,不见惊惶恐惧,端正坐姿分毫不变。连金光瑶自己都觉得不需要,也不知要如何去安慰他,甚至非常不敬地揣测起来,是不是这位公子的父亲也同自己的父亲一样,素未谋面,是死是活也全无相干。


后来他去收蓝曦臣坐过的蒲团,见膝印旁赫然是铁锈般的暗色,才意识到那大抵是他指甲掐入掌心时渗出的血。


而蓝曦臣由蓝启仁亲自教养长大,这种几近严苛的,不近人情的自持与克制,大抵是做不得假。他们并非只在人前端着这样的姿态,而是长年规训造就的习惯,甚至已经渗入骨血。


但他自然不会同苏涉讲这些,只笑道:“悯善既然不觉着为难,那我可要讲了。”见苏涉皱紧的眉头舒展开来,又道:“其实夜间已经同悯善提过一回。只是见悯善没有回应,我还当是自己唐突了这师生旧情,便也不好再说。”


能带出一支跟随自己从姑苏转投兰陵的人,苏涉也绝非全无心思,略一思忖,即道:“敛芳尊昨夜问我那蓝启仁喜好,是提点我……投其所好,以求拉拢?”微一思索,又摇摇头,“但他着实是难以敲动。”


金光瑶微微一笑,道:“悯善,你想一想。人活在世上,哪里会无欲无求呢?钱财声色且不说,我想要认祖归宗,悯善想寻明主,纵是那看上去最冷情冷性,不沾尘埃的含光君,心里不也念着一个夷陵老祖?”


他想着金光善说过的话,这荒淫的老狐狸阴差阳错间竟提醒了自己。“二十年前的蓝家二公子。堂堂玄门名士。才能耗在讲学间,至今碌碌,屈居小儿辈之下。”他唇角浮出点意味不明的微笑,“但凡这才能是真的,他如何会甘心呢?怎么可能会甘心呢——”


苏涉微微打了个寒噤,一时间竟不敢接话。


金光瑶抬头看他,笑道:“悯善啊,你可知蓝先生的佩剑名作什么?”


虽然蓝启仁早已极少当真动剑,但苏涉毕竟在姑苏蓝氏做过许久的门生,对此也是知道的。“拂霄。”


“有人也同我提过。”金光瑶轻轻叩着案角,盏中清茶漾开一小圈涟漪,折着天光,竟有些诡谲的光怪陆离。“‘逸翮思拂霄’。翅翼强健的大鸟就会想高飞入云。你说,他怎么会甘心一直屈居在那里呢?”


苏涉低声道:“听闻云深不知处被烧后,宗主亦力请他至兰陵作高位客卿,不想被严词拒绝。”


金光瑶道:“他是蓝家的人,定是向着蓝家的,要他背弃族门,自然不可。就如同我是金家的人一般。这回便不强他换位置,他仍然在姑苏蓝氏。我只是助他一道东风,让他行去更高的,能做更多事情的地方——你说,他要如何拒绝呢?怎么舍得拒绝呢?”


而那最高的地方只能有一个人。


苏涉声音已经微微带了些颤:“他一旦起了取宗主而代之的念头。两方相争,到头来只能俱伤。”


金光瑶轻轻笑了声:“或许……还不止是两人呢。”


片刻的沉默后,苏涉叹道:“敛芳尊心神深沉,苏某自愧不如。只一事有些疑惑:蓝忘机向着夷陵老祖,也并非什么无人知晓的密辛。如今宗主是仙督,何不以声讨夷陵老祖余党为名,再度集百家之力,声讨姑苏蓝氏?”


金光瑶皱了下眉毛,半真半假道:“你当泽芜君好欺负?同他正面对上,得不到什么好处的。”

 


  

——术业有专攻。


意识溃散的瞬间,蓝忘机不合时宜地想到夜间蓝洵那句。毕竟不是医修,回复灵力的护阵只能助人缓过一时,哪里经得住他这样消耗。


他倒下去的时候几乎没有动静。若不是蓝枢年纪小辈分低,挨到最后一个出雅室,又好巧不巧回了一次头,大抵都没有人会发现。


那一刻少年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凉了,惊得甚至没了声。顾不得“不可疾行”的规训,几步就扑过去扶人。蓝忘机软软倚在他臂间,毫无声息,苍白面色甚至透出些微骇人的森然。少年颤着声,连唤了几遍“含光君”,仍是没有回应。


他父母亡故后多受长桑君蓝栩照拂。蓝栩医剑俱精,虽说三年前便不再教他剑,医理倒还是教的。蓝枢竭力回想着,试了试蓝忘机鼻息和脉搏,又哆哆嗦嗦去碰他几处穴位,贯入灵力。折腾过小半刻,蓝忘机咳了两声,微微蹙眉,似是极不舒服的样子,人却仍是醒不过来,冷汗早透了重衣。


蓝枢急得没法,又不敢离了他去唤人。好在此时蓝洵行经雅室,听得里面动静。因着先天弱症,他自己便常有晕厥的情况,久病成医,多少也有些经验,当即先取白笔起了护阵。


他识得蓝枢,又思及夜间之事,便朝少年道:“玉衡,去唤长桑君来。”

 


意识恢复时,先是感到眼前光影幢幢。


蓝洵在一旁守着,见蓝忘机长睫微动,知人是醒了。虽然论起来蓝忘机还得称他一声师兄,但蓝忘机性子冷,他自己又多病,不常出户,故而二人私交并不如何亲熟。云深不知处重仪礼,日常起坐举止皆不逾矩,蓝洵便并不直接碰他,只拿那白笔轻轻点了一下他眉心。


“莫要睁眼。点了灯,留神亮光晃了再头晕。”


蓝忘机识出他声音,低低应了一声。直到适应眼前的光影,才微微睁了眼。


蓝洵见他面上几乎没有人色,叹道:“我夜里说了什么?如何这般没有记性!”


如若说这话的是蓝曦臣,大抵会挑起他那点无名火来,但如今说这话的是蓝洵。蓝忘机不曾想一日里扰了人两回,着实有些歉疚,只低着眼不说话。


潮凉的血腥气从胸腔一直盘桓到喉咙,他甚至错觉自己咽了一把冷水泡透的铁屑。微微挣了一下,试图坐起身,不想又是一阵晕眩。蓝洵见状,也顾不得礼数了,伸手就把人按回原处:“别动!”


他力道虚而浮,根本没有多重,却不巧正落在蓝忘机肩上戒鞭伤处。蓝忘机登时抽了口冷气,整个人就失力地软倒下去。不防见他如此,蓝洵也惊了一下,少顷才意识到缘由。思及原委,又觉着当面旧事重提,似是不大妥当。伶仃腕子虚虚悬了片刻,最后只道:“对不住。并非有意。”


“无妨。”蓝忘机缓过那一阵,轻轻地说。


蓝洵沉默片刻,道:“方才是我不知……现在还会疼吗?”


少有人这样问他。蓝忘机喉咙微微一梗,最后只道:“不妨事。”


见他不欲多言,蓝洵便也不再问,只道:“莫要再动作。若是再晕一回,”他轻轻笑了一下,喉咙里呛出点咳嗽。蓝忘机离得近,甚至能听出他肺腑里风箱般的回音。“我可扶不稳你。还得再唤人来。”

 


时近日暮,白日里议事的族人早已散去,雅室外重归静寂,只有偶尔的一两声鸟鸣和枯枝折断的声响。回廊上轻捷的步子自远而近,而后便是蓝枢探头进来,见到蓝忘机醒转,颇有些欣喜地唤了声:“含光君!”


一个嘶哑的声音冷冷传来:“不可喧哗。”


少年当即噤声,转到一边去了,反应之快堪比兰室里的听学门生见到蓝启仁。


见蓝栩进来,蓝洵亦起身,朝他恭肃一礼。蓝栩略略还了,并不睬蓝忘机,只朝蓝洵道:“修远近来如何?”


他年岁与蓝启仁相当,蓝启仁身形仍挺拔如松,声音朗亮,讲学时若是恰好逢着风停鸟静,声音能传出很远,像玉磬一击的余音。蓝栩却因着独子早亡,整个人都显出些苍苍的颓态,鬓发间甚至见出霜色,声音嘶哑,无端一股阴郁之气。


好在蓝洵是见惯他这副模样的,面不改色,恭敬道:“近来无事。有劳长桑君挂念。”稍稍停了停,缓过一口气,又道,“此番烦劳长桑君,是因着……”


蓝栩漠然道:“我知他情况。不需多言。”


一句话被半道打断,蓝洵不免有些尴尬。不防袖子被人扯了扯,他转头看去,原是蓝枢不知何时躲到了他身后,嘴唇无声开合,是个“向来如此”的口形。


蓝栩淡淡道:“出去。”


蓝洵犹豫了一下,立在原处没有动。


蓝栩没有回头,道:“如何?我现下是连你二人都说不得了?”


少年当即躬身,恭敬道“不敢”,蓝洵亦道了声“不敢”。两人退身出去,轻轻合了门。

 


见蓝洵蓝枢出去,蓝忘机低低叹了口气,挣起身子,朝他端正行了一个晚辈见长辈的大礼。


蓝栩冷冷道:“不必。含光君当日动剑时,已不将我作长辈。现下也无需做态。”


只是简单的行礼,又透了一身冷汗。蓝忘机止不住地微微哆嗦起来,眼前又浮出隐约的黑翳。他自知蓝栩不会受这礼,也怕自己当着人面再晕厥一回,不敢硬撑,只一礼就起了。


蓝栩道:“我若是停鸾君,当即鞭杀你这不肖子。省得日后如此多事。”


他说的是蓝启仁。蓝启仁原有号曰“停鸾”,取自《诗》中“君子至止,鸾声将将”一句。因着师长同罚,蓝曦臣三年前罚蓝忘机的时候,也夺了蓝启仁这尊号,至今未复。但蓝栩素来与他是知交,深敬其性子,又在射日之征中一道固守姑苏后方,情义自然深厚。故而私下里仍会以这尊号称人。


蓝忘机没有作声。


蓝栩平平道:“手。”


蓝忘机默然照做。他指掌潮湿冰凉,全是冷汗。蓝栩只拿过片刻,就把他腕子丢了回去:“心神惑乱,惊惧忧思。死不了。”说着就从身旁的药箱里寻出几丸成药,拿油纸随手裹了,掷在案角。见蓝忘机坐在原处未动,冷冷一笑,嘶声道:“惧着我下毒?”


不料他竟出此言,蓝忘机一怔,道:“并无此意。”探手取了那药,默默理好大袖,又道:“长桑君现下既做医修,便不会拿医理杀人。”


蓝栩瞟他一眼,凉凉地说:“听着这话,倒还有几分像他教出来的。”


蓝忘机默然不语。


蓝栩并不与他多言,理了药箱,径自出去。“今日是玉衡来寻的我。他年纪轻,不知旧事。我便也不拂少年人心意。下一回,”他转身看蓝忘机,目光隐在沉沉暮色里,无端让人想到潜行的,阴鸷的孤狼。“给出去的便不定是药,而是别的什么了。”


见蓝忘机嘴唇微动,似是想说话,蓝栩冷冷道:“免了。我既非宗主,也非掌罚,也非你父兄。那些言语你想如何讲便如何讲,只不要讲到我面前来,没有用。我也不会听。鬼将军所谓上金麟台请罪的那日,姑苏蓝氏二十余修士死在他手下,我儿便在其间。至于你,蓝湛,”


蓝忘机尊号仍在,他虽是长辈,依着礼也应以含光君相称,却毫不顾忌地直呼名字。“乱葬岗上你朝我的那一剑,我没有忘。想你也应该没有忘。”


他声音嘶哑,一字一句却咬得极清楚,像是嚼碎一块玄铁,再合着血肉生生咽下去。


“我不原谅。”


TBC.



【注】


日常祸祸古人(操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停止祸祸古人):你瑶想到你涣那段捏他自《世说新语·雅量》里的顾雍。老蓝的剑名“拂霄”取自郭璞《游仙诗》“逸翮思拂霄,迅足羡远游”。尊号“停鸾”本来是捏他自《诗·小雅·庭燎》“夜如何其?夜未央。庭燎之光。君子至止,鸾声将将。”后面偶然又发现一句,觉得谜の能代餐老双璧年轻的时候2333~“丹山飞来两雏凤,碧梧翠竹皆停鸾”。

再给老蓝捏他一个琴名我流私设就全套了呢

           虽然但是,已经捏他好了    



  • 虽然没有智商还是想说大家康康我!为什么当我开始勤奋胡扯码字反而妹有人理我了TAT 贱妾茕茕守空房~

  • 日常copy @刀氏女 ,云深不知处禁止不给妇女留评论!嗷呜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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