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姑苏亲情向】朝霜（7）
感到身体被掏空
搞不动了，容我好好学习两天缓缓……
断章取义的小标题来自敦煌曲子词《定风波》：“手执绿沉枪似铁，明月，龙泉三尺斩新磨。”
【7】新磨第七
一座城实在是太大了，覆盖整座城池的阵法不是轻易就能结成的。正方向上起阵的都是如蓝思追这般资历深些的门生，不出半个时辰阵法即成，完整的符篆映着月光，逐渐延伸出笔直的亮线，联结东西南北四个方向，撑起整个阵法的主经纬。
蓝忘机静静站在屋脊上，凝神关注着八个方向的灵力符篆。不时轻轻拨几下琴弦，便有细微如蛛丝的亮色从身上流散开来，隐到夜色中去了。
他的位置是阵眼所在，需得凝神静心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，极为耗损。好在这黑气似乎怯他，不敢近前。魏无羡与他相背而立，肩胛骨抵着肩胛骨，蓝忘机每一次吐息的震颤都能透过血肉，一直传到他心底。
“蓝湛。”他低声唤道。
蓝忘机应声：“嗯。”
魏无羡道：“我和你说说话。你听着就可以了，不要应声。”
蓝忘机道：“好。”
魏无羡道：“我一开始其实觉得这事挺无聊的……人道含光君逢乱必出，但它确然太小了，扔给思追景仪他们练手尚可，对你我而言实属不必。”
蓝忘机道：“是。”
魏无羡又道：“但我现在发现，就算不牵扯到岐山那边，这个事情也很难办。主要是有太多根本没有修为的常人了，击杀邪祟容易，不伤旁人难。”
蓝忘机缓缓换过一口气，道：“是。”
魏无羡道：“你知道我自从被献舍回来之后，偶尔会觉得小朋友们可能不如我们当年。平稳有余，杀气不足。但后来想想，当年是有岐山压在上头，大家才都拼了命地修炼，那是被逼出来的。现在形势安稳，有余裕让他们稳扎稳打地一点点精进修为，应该是幸事才对。”
那边静默了半晌，像是在攒足一句话的力气：“一时有一时的修法。”
魏无羡叹道：“说了让你不要应，听着我说就可以了。现在看来，小朋友们功夫真稳。要换我在这个年纪，拼着把力能把这个玩意儿击杀了，但击杀的时候砸了多少房子，伤了多少人，那多半是无力顾及的。你让我在这些四处游窜的邪气里凝神起阵，还要跨过整座城，让阵法彼此接连，我可能还真做不了。”
蓝忘机不再应他，只是一声声缓慢深长地呼吸。魏无羡知他耗力，怕再和他说话反而扰人心神，便闭了嘴，只攥紧了手中剑柄。
四个方向的灵力亮线逐渐向中心延伸过去，幽蓝色光芒所到之处，房屋上都笼了一层结界，纵使黑雾张牙舞爪地覆上去，也毫发无损。慌乱的人群中有注意到的，急忙互相招呼着向里面聚集。偏方向原本由较为年幼的门生坐守，起阵速度稍慢，此时阵法也逐渐成型。仙门灵力从八个方向缓慢而不容置疑地威压过来，原本招摇四散的黑雾一点点被逼作一团。
阵法主经纬若成，就无需人在阵眼坐镇。纵横两道亮线交汇的瞬间，蓝忘机猛地抽了口气，朝旁边一退。魏无羡眼疾手快地撑了他一把，才没让人直接跌坐下去。
“没事吧？”
他急忙问道。方才撑蓝忘机的时候，他摸到手下衣衫已经透湿。好在他早在乾坤袋里摸到片仙参，欲让蓝忘机噙着恢复点灵力。不想蓝忘机牙关咬得死紧，他一时竟是没塞进去。
“蓝湛！”他低喝，“张嘴！”
蓝忘机只是微微摇头，说不出话。他方才心神吊得过了，又兼着耗力，此时猛然放松下来，只觉得头晕目眩，站都站不稳。好在根植在血肉里的熟悉抽痛适时地唤回神智，不至让他完全卸了力气。
魏无羡见他脸色唇色雪白，整个人都在微不可察地哆嗦，怕他一失力直接晕在这里。也顾不得什么，直接抬手捏上蓝忘机下颌，生生掐开他唇齿，将灵药抵了进去。蓝忘机本来就没调好气息，被他动作激得一呛，一片细密血雾登时泼了魏无羡满手。
浓郁药味堵满口腔，和粗粝的铁锈味混在一处，直往喉咙里逼，他被冲得胸腔一阵翻腾，本能地想往外吐。魏无羡半边脸颊和手上都溅了血，漆黑瞳子被艳色一衬，越发灼人，封着他口唇的五指却丝毫不抖，力道大到近乎凶狠。
“不许吐。”他恶狠狠地瞪着蓝忘机，“信不信我用嘴喂你。”
蓝景仪觉得自己的运气真是背到极点。
他刚刚灰头土脸地从兰陵赶回来，还没有进城，就见扑天黑气如网，朝他兜头罩下来。本能地捏起剑诀，不料长途奔波早已损耗灵力，差点直接从剑上栽下来。
“思追救我！”
一眼看到同门，他也顾不得什么雅正不雅正，急忙扬声叫到。
蓝思追一把拎起他后领，将他带到自己的剑上。他得了空，飞速地翻起乾坤袋。
“符纸符纸符纸……我那些存了灵力的符纸呢？？”
扒拉一番后他终于找出几张，啪一下拍在自己的剑和琴上。眼见剑鞘花纹上光芒陡然大盛，琴弦也泛出幽幽寒光，方才喘过一口气。
蓝思追突然一掌打在他肩膀上，喝道：“退后！”
他本能地借势后掠，眼睁睁看着一缕黑气从两人中间呼啸而过，燎到蓝思追的袖口衣摆，那件绣满符篆的衣衫瞬间燃起，化作飞灰。
缭绕的雾气遮了视线，他只能看到符篆燃起时幽绿的火焰，惊声唤道：“思追！”
“我没事！只是衣服烧了！”蓝思追大声回他，“往高处走！”
两人一同御剑升空。视线回归清晰，蓝景仪第一件事就是扯了他仔细看来看去，确定人真的没有被那黑气伤到，才大松一口气。
“可见过含光君和魏前辈？”蓝思追问道。
高处风大，蓝景仪一开口就呛了冷风：“没有咳咳咳……”
说话间黑气又朝他扑过来，蓝景仪扬手取了琴，一连串破障音拨出去，那黑气被击得连连后退，但只看他一停手，就不死不休地缠上来。
蓝景仪御剑退避，手上拨弦不停：“它怎么就缠上我了！！”
原本那黑雾已经被成型的阵法逼成一团极深的暗影，没想到蓝景仪一进来，那一大团竟是直朝着他追过去。蓝景仪御剑左躲右闪，琴声不停，但怎么都甩不脱。好在阵法已成，整座城池都笼在荧荧光影下，大团暗影横冲直撞，竟也没有再伤到人或是毁坏房屋。
“思追！你琴学得比我好！！快快快用弦杀！！！”
蓝思追在他左右，一抬手也是大串的弦音，被呼啸风声割得七零八落：“你当我是含光君吗！要是弦杀有用我还用得着和你一起跑！”
“你好歹会弦杀！我都还没学到！”蓝景仪快疯了，他御剑之术虽然学得熟，但奈何这剑毕竟不是上品灵器，速度有限。几个瞬间他甚至能闻到后面暗影中散发出的腥气，扑得他一阵头疼。
“北面！”他突然想起来，大声道，“把它往北面城门引！”
“为何是北面！”蓝思追也大声道。
半空中风声大，他们几乎听不清彼此讲话。
“我画过舆图！邯郸北面是困龙之地，困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儿应该也没问题！总之先让它出城！”
蓝思追凝神片刻，换了调子，手下迅速一拨。
看到蓝忘机琴弦无风自动，魏无羡问道：“思追儿说什么？”
蓝忘机已经缓过劲来，仔细听完，道：“开北面。”
魏无羡道：“思追儿这是想引它出城？也是，其他方位都封着，网开一面，它自然会朝那边走。只是北面一开，阵法不就破了？”
蓝忘机道：“你我去北面。”
蓝思追与蓝景仪一路飞快御剑，不多时便到了北面城门，眼见脚下缓缓旋转着的符篆逐渐停住，光芒闪动几下，便熄灭了。
原本笼罩整座城的仙门灵力威压，此时像是坍塌了一角，还游散在街巷里的零星黑雾，被那凝聚的大团暗影裹挟着，迅速朝城北呼啸而去。
“它要是出去了又退回去怎么办？！这阵不会塌吧？”蓝景仪惊声。
“先把它全引出去再说！”蓝思追喊道。
“到了困龙之地就要靠你了思追！”蓝景仪脚下飞快，嘴上也不闲着，“要是给我张真弓箭还成只有琴我是实在不行啊！！！！”
他刚吼出这句，突然停住了。
“留神！”蓝思追猛然一拨弦，替他驱走了身侧袭来的黑气。
“我还真的有弓箭！”蓝景仪突然道。
他想起来自己离开兰陵时，金凌专门送了他一张弓。他身为世家子弟，弓术自是练得精熟，但姑苏蓝氏是琴修，除了清谈会上比试技艺，此外并不常用弓。所以收了便放在乾坤袋里，进城又忙着御剑奔逃了，一时竟没反应过来。
“张弓！”蓝思追衣袖一振，七弦琴光芒大盛，破障音铮铮，“我护着你！”
蓝景仪深吸一口气，反手从背后抽出一张半人多高的长弓。
兰陵金氏善弓箭，宗主出手之物更不是凡品。玄铁制的弓身和箭头，入手沉重，上饰朱漆，弓弦坚韧。箭杆长达两尺有余，是桃木所削，足以破邪驱祟，雪白尾羽干净锋利。
少年凝神静气，缓慢调整着吐息。随即猛地一挽，长弓弓弦被一口气拉开。
玄铁箭头直直对上那团黑影。
暗影果然随着他们呼啸着追出城外。铮铮弦声从下面隐约传出来，冷光裁开模糊雾气，甚至留下幽幽的余影。
最后一缕雾气也从城中溢出，下一个瞬间便是熄灭的符阵陡然亮起，光芒几乎压过月亮。
原本快要散去的全城阵法，被生生地重新撑了起来！
蓝景仪急忙道：“含光……”
蓝忘机、魏无羡和蓝思追三人同时喝道：“凝神！”
少年心神一凛，肃然道：“是！”
他手上不敢卸力，挽弓搭箭，对准了面前的暗影。身后蓝思追盘膝而坐，衣袖飘拂，弦声铮铮，破开一片清明。
弦月光芒冰凉，仿佛明镜高悬天宇。少年手臂绷紧，弓弦拉满，在月色下勾勒出一道完满的冷光，一眼看去，也像另一弦月亮。
那团黑雾越升越高，颜色越来越深重，仿佛有什么活物想要从里面破出，从上一噬而下。蓝景仪死死盯着它，手臂丝毫不抖。他此时和蓝思追共御一柄剑，全靠蓝思追变换方位。
城楼处，蓝忘机和魏无羡迎风而立。魏无羡见身边人的右手已经扣紧了琴弦，如果前方两人一击不中，随时都会补击。
月色下的少年一站一坐，衣袂飘飞，两张年轻侧脸绷出如出一辙的锋利弧线来。
随着腥气越来越重，蛇首从那团雾气中狰狞地探出来。一对赤黄色的巨大眼睛，锋利獠牙上下交错，齿间滴下浑浊的垂涎。
它只探出一截，便不动了。蓝景仪眼尖，看到它之所以只探出一截，竟像是因为脖子与身体之间并不相连，只靠一点皮肉缀着，遂将脚下剑刃又朝下踩了踩，示意降低高度。蓝思追会意，御剑靠近地面。
两人功力都稳，下降时几乎没有一点声音。蛇首仍在茫然四探，蓝景仪已经靠近它的正下方。他找准那点皮肉缀连的位置，猛然一松弓弦！
箭矢破空而出，弓弦铮鸣半晌不绝。蓝景仪一箭自下而上，正好纵贯那片摇摇欲坠的皮肉，玄铁箭头上带的灵力符咒沿那点皮肉的纹路，迅速地蔓延生长。随着令人牙酸的血肉撕裂声，大片污血落如骤雨，巨大的蛇首徒然摇晃着，却无论如何都挣不开咬在血肉里的箭头。空气中传来浓郁的血味和焦糊味。
魏无羡惊了：“他们打完不知道赶紧跑的吗？？！”
TBC
请大噶关爱我（吐魂.jpg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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